日头西移,快到监生下学的时辰。
今个儿是八月十四,大多监生从明日起放三日中秋假,因而许多监生家中都派了仆役来接自家郎君。
家世煊赫的,驾来的是马车,光小厮、婢子就有四五人,端着鲜果饮子、捧着干净帕子,派头大得很;家世一般的,来的是驴车,瞧着也朴素许多;再寻常些的,便是一位仆役或小厮来候着,欲要陪着他家郎君步行归家……总之是各家有各家的法子,各有各的归处。
这也使得素日清静的国子监大门外,变得异常热闹起来,车挨着车、人挤着人,原先尚算宽阔的街道仅留出中间一条小径,勉强通行。
各家仆役们盯着紧闭的国子监大门,数道灼热目光就差没将大门戳出洞来,都恨不得早些见到苦读多日的自家郎君。
只可惜里头好些人都激动得太早,他们家郎君此刻心心念念的根本不是归家团圆,而是赶紧奔到食堂抢中秋月饼。
说笑呢,那可是经了孟大厨手的月饼,定然不比宫中御厨做得差,不得抢个最新鲜热乎的?
薛恒便是其中最抢眼的,一如往常领先他人一步,急匆匆往食堂而去,所经之处,照例刮起一阵微风来。
好巧不巧,这一群人再度被国子学、太学等监生撞了个正着。
接连两日,瞅见其他四学的人风风火火刮过自个儿面前,原本正在说笑的田肃等人再度哽住,费解地盯着这群看起来火急火燎的同窗,目送他们快步越走越远。
“接下来三日是中秋假,他们不去大门寻自家仆役,反倒往食堂那儿走,是何道理?”
有人浑不在意地嬉笑道:“总不能在食堂用猪糠,吃上瘾了,一日不用憋得慌?”
田肃心头不免也闪过疑惑。
难道他们真去食堂,要用完暮食再归家?
猪糠也能吃出花?
有监生犹犹豫豫开口:“莫非……莫非食堂的吃食当真变好吃了?否则怎会让他们如此流连忘返呢?”
一听此言,田肃回想起数日以来上早课前的情景——许子津那些监生面上是如出一辙的萎靡不振的神色,步伐缓慢,仿佛在食堂遭了多大罪一般。
如若食堂当真有所改善,那些四门监生定要来自个儿面前耀武扬威,出一出往日恶气才是,又怎会仍然满面愁容呢?
再说往那处去也不只是食堂,往里不还有监生斋舍吗?
念及此处,田肃嗤道:“食堂有所改善?呵!指不定是积攒了多日脏衣,急匆匆去斋舍取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明个儿放假,留在这儿看他们作甚,不如归家去。我都多日没见沁娘了,心中惦念得紧呢!”
如往常一般,田肃下了结论,大多太学监生无论心中如何想,口中总得迎合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