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冷如凉玉的手指顺着沈喑的鼻梁,滑过鼻尖,指腹落在干涸的唇上。段嚣突然觉得自己很渴,喉结滚动,又替沈喑感到很渴。
他终于忍不住,躬下身去,亲吻了沈喑的嘴角。他闭上眼睛,虚握着的手指几乎在发颤,心如擂鼓,虔诚而湿润。他静静地停在那里,若能留住这样的光阴片刻该多好。唇间细若游丝的气息赐予久旱的荒野一场甘霖,指尖的颤抖染上温度,酣畅淋漓。
沈喑睡得不太舒适,他耸动了一下脖颈,总觉得喉头发紧,不自觉地舔了舔嘴角,只觉得湿软,干渴使他轻轻张开了嘴,段嚣湿润温凉的指尖正停留在他唇边。
段嚣心跳得快炸了。
他有一万次想要做出疯狂而可怕的事。
幸好,在他第一万零一次阻止自己发疯之后,沈喑胡乱揪着他的衣襟,推搡一通后,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在姹紫嫣红的边缘沉沉睡深。
段嚣费了很大的力气,将那些绮丽的心思收住,阖眼坐在沈喑塌边,开始调息吐纳,稳固境界。挨过今晚的苦痛,他的境界就能稳定金丹后期。
在这永州城,以他的金丹后期,够做许多事了。
——咕噜。
肚子叫了一声,两声,三声之后,沈喑醒了,饿的。
最近精神一直绷着,容易紧张,本来就很疲惫了,又遭了某人的黑手“被迫晕厥”,他噌的一下坐起来,活像炸了尸。
简略思考了一下哲学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夜凉如水,风吹过来,打了个寒颤,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穿书很久了。
沈喑忽然被一种无力感缠上,很疲惫。好像他费劲儿巴拉地饶了好大一个圈子,结果还是没能摆脱原书的轨迹,他终究是在师门的庇护下,和段嚣二人从后山遁走。
那段嚣呢?
轨迹根本没有被改变,从最开始,即使提前发现了内鬼,可是自己空灵体的身份还是走漏风声,山庄还是因他再次遭受劫难,段嚣还是像原书写的那样带他下山了。段嚣一定会黑化吗?他跟段嚣一定会是那种结局吗?
疯狂的,痴缠的,混沌慕艾,寥落贪嗔,耗尽此身,飞蛾扑火,毁你恋你,意犹未尽。
沈喑大约明白,为什么悲剧比喜剧更动人,为什么人们偏偏倾向于回避悲剧,为什么悲剧不卖座儿。
他的脸色白得吓人,闪烁不定的神情被段嚣尽收眼底。
段嚣轻轻把住沈喑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十分笃定:“山庄无事,那些傀儡成不了气候。若你后悔跟我下山,等避过风头,便送你回去。”
段嚣以为,沈喑是因为连累了师门,心生愧疚,便出言安慰。他这么想,对也不对。
......没事吗?沈喑深吸一口气,没事就好,段嚣这么一说,他就心安了。
折腾了这么久,似乎也改变了一些事,至少,山门没有因他蒙受灭顶之灾。那就说明,一切都有转机。命运的转盘上,无数细小的齿轮正发生着微乎其微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