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芳和马馨兰面面相觑,梁晴芳说:“我们当然没忘啊,只是……如今你还仍要同我们一起经营酒楼吗?”
秋穗诧异:“不是说好的么,为什么不呢?”又问,“你们后悔了?”
梁晴芳道:“当然不是啊。”她说出了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来,“之前说合伙经营,是因为知道你钱不够,届时你出力、花心思,我们出钱。而如今,你都将要嫁到侯府去了,而且我方才在外面,看到傅家下的聘礼多得能塞满整个院子。你……如今还缺钱吗?不缺了吧。”又说,“我们只能出钱,别的可都不会。”
秋穗却道:“那些聘礼虽说是给我的,但我也不能真就完全占为己有。等到时候,还是得带回去的。”
“带回去也是你的嫁妆啊,傅家那样的人家,肯定不可能会动用府上媳妇的嫁妆的。”
秋穗点头:“话虽这么说没错,但这些财物都是我不劳而获得来的,说实话,我拿在手中也很心虚。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愿想,想凭自己的本事在京中开一家酒楼。从前是想着多赚些钱,届时可以供家中爹爹他们读书,不至于叫他们因为钱而不能考科举走仕途。而如今,的确是不缺钱了,可我心中却仍有着这个执念。我就想经营一家酒楼,只靠自己本事经营起来的一个属于自己的酒楼。或许不能赚很多钱,但却实实在在是我的东西,有这样的一个寄托在,我想我每天会开心充实很多。”
梁晴芳当然没意见:“只要你不反悔,我当然同意。”
秋穗又朝一旁马馨兰望去,马馨兰就更不会不同意了,她立即狠狠点头。
秋穗拍了下手:“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又说,“正好趁今天这个机会,我们一起好好想一想怎么开始吧?总得先理出个头绪来。”
梁晴芳和马馨兰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除了出钱,也不会做别的。秋穗懂得多一些,除了出钱外,别的事她也都包揽了下来。当然,这样又出钱又出力的她,也就成了当仁不让的大东家。
酒楼不是那么好开的,秋穗想着,今儿先同她们二人把此事商定下来,等今日之后,她肯定还得先去京中住一段日子,多去几家酒楼吃个饭,实地考察一下。所以,三人大概商量出一个大概的方向后,也就暂时撂过了此事,说起了别的。
和秋穗比起来,梁晴芳马馨兰二人明显更在意的是未婚夫和婚事。她们两人的亲迎之日还没最终定好,但初步是定在了明年二月春闱之后。所以,这会儿最关心的,自然是秋穗何时成亲。
“从你们议亲开始,这才多少日子?六礼竟就已经走到了第四礼——纳征了,那你们岂不是很快就要成亲了?”六礼分别指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因两人之前就认识,所以前面几礼走得都非常快,几天内就完成了。
如今聘礼都下了,再之后就是男方择个成亲的吉日,再写了礼书一并差媒人送往女方家来,一同商议亲迎的日子——也就是大婚之日。
梁晴芳对此十分感兴趣,所以就想问秋穗她是不是会在年前就成亲。
虽还没到请期定大婚日子的那一步,但秋穗却知道,她应该也是不会在年前就成亲的。家中父兄都得读书,大考之前,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大操大办的筹办喜事,除非这场婚礼匆匆敷衍了事,否则的话,应该还是得到年后。
秋穗说:“未必就会在你们之前。马上就是秋闱考了,家里目前最在意的,肯定还是爹爹和兄长安儿他们的仕途。今日之后,应该就和你们一样了吧,有了婚约在身,但却也不会很快就嫁人。”
“那倒也是。”梁晴芳听后点了点头,“当务之急,肯定是科考更重要些的。反正亲都定了,也不怕人跑了,早些迟些也无妨。”
马馨兰附和:“梁姐姐说得对。”
梁晴芳又说:“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我,我原是盼着要成亲的,想能尽早嫁给丰郎。但当日子一点点逼近时,我却又觉得,就如今这样也很好。反正丰郎人就在那儿,他也不会跑了,迟早是我的夫婿,而我也能尽可能多的再享受享受在家当千金小姐的日子。只要想着一旦嫁了人,以后就不能日日陪伴在父母身边了,我心里其实也难过。”对未来婚后的生活,梁晴芳是既期待,又有隐隐的畏惧在。
而她这种心情,秋穗和马馨兰也一样都有。
既想和夫婿长相厮守,又想永远都不离开爹爹娘亲。可天下又哪有如此两全其美之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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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热闹散去,客人们也都陆续道别离开后,余家一家对着几乎要堆满整间屋子的聘礼发愁。不免也拿女儿收到的聘礼同两个儿子下出去的聘礼相比,比过之后,余秀才夫妇不约而同发出了一阵叹息声。
秋穗知道他们二老在想什么,于是便走过来说:“这个世界上,比金银更可贵的是真心。咱们家虽没多少钱,可也尽全力去给这个聘礼了,不算辱没了人家闺女。且梁家马家都是识礼的人家,他们也不会较这个真。再说,他们看中的也不是咱家的钱,而是人,只要日后咱们余家一家都待他们的闺女好,想人家父母也就觉得值得了。”
余乔氏道:“我们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我们担心的还是怕门第差距太大了些,你日后会受委屈。你瞧瞧看,这么多的聘礼,数都数不过来,我都不晓得这些加一起到底值多少钱。”
秋穗却笑:“怎么会受委屈呢?正是因为他们家没有看轻我,所以才下了这么多聘礼来的。我听傅郎说,这里不仅有公中的份例,还有老太太贴补的私库,另也有傅郎他自己的私产。我想,我一定是他们家几个儿媳中,除了侯夫人外,收到聘礼最多的一个了。日后去了他们家,人家也不会看轻了我。”
又说:“我知道爹娘在想什么,你们肯定是在愁拿不出同等的嫁妆来,怕给女儿跌了面儿。可凡事若只拿钱来衡量,就有些轻看了人与人之间的情意了。他们家给了我他们有的,那我们家就尽力去给傅郎我们有的就好了。你们日后待他好一些,拿他当亲儿子待,我想他肯定高兴。”
余丰年也觉得爹娘总为钱担忧发愁很没必要,于是也附和了秋穗。
“既两家已结为一家,爹娘也不必再为此而发愁。也不必担心秋穗日后会委屈,或是觉得对不起傅家,左右还有我们兄弟在,我们不会让妹妹日子难过的。”
余岁安也忙说:“我会保护好姐姐。”
余秀才夫妇对望了眼,忽然释怀的笑了起来。此生能得这样三个好儿女,真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啊。
既有儿女如此,他们又还有何求呢?
于是余乔氏笑着道:“你们说得都对,都有道理。倒是爹爹和娘亲,反倒越活越回去了。”然后说,“咱们大家一起努努力,赶紧把这些聘礼和聘礼单子上的一样样对一下,然后好拿去库房先收起来。待到穗儿出嫁时,咱们再尽力添点妆,然后把这些都当嫁妆带回去。”
一般疼女儿的人家都不会昧了女儿的聘礼,都是会自己再添些妆,然后把这些都充为嫁妆,以作为女儿私财,再全部带回去的。
但即便是又带了回去,这也全都成了女方的私库,同男方家再无干系。一般要脸面的人家,是绝对不会动媳妇的嫁妆银子的。
秋穗知道家中爹娘肯定不会要她的聘礼,但有一样,她却是要给他们的。
“这里有一份房契,是傅郎说,日后爹爹娘亲肯定要住在京中,没宅子可不行。所以这聘礼中的一栋宅子,是傅郎特意给爹爹娘亲备下的。”秋穗一边说,一边去装小件的盒子中翻找起来。
傅家送来的聘礼都是分门别类分好的,所以,她很快就找到了装着房契地契的盒子。
但拿出来后,却发现竟有两处私宅。
两处宅子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凭着秋穗对京城布局的粗浅了解,她能很快判断出这两栋宅子都各自坐落在何处。再看地契上所写,一处是大宅子,一处的相对小许多。她想,大宅子应该就是给父母日后住的,而那处小的,该是他不想她日后在京中另外再赁宅子住,所以特意给她准备的。
而且这处小些的宅院,坐落的地方离侯府不太远。
秋穗心中感动于他在这些细微之处的用心,但还在父母面前,她仍有所克制,并没表现得明显。将那小处的房契收了起来,转身将另外一份递到了父母手中去。
“其它的物什你们不拿都不要紧,但这宅子你们还是先拿着。若日后咱们一家都进了京去,也好先有个落脚的地方。”
“这……”余秀才夫妇仍迟疑着。
余丰年垂眸想了想,也劝父母暂且先收下,道:“既是未来女婿的孝心,您二老就先收下。正如小妹说的,日后一道进了京,也好暂有个歇脚之地。”又说,“既是一家人,有些地方的确不必计较的太清楚。左右咱们家如今已经欠了傅兄偌大的恩情,也不差这一个了。来日方长,日后慢慢还,也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夫妇二人又再想了想,也就先收了下来。但也说,等日后家中有了住处,就再还回去。
其实余丰年想过了,只要能高中进士,入仕为官,日后一年的俸禄也可观。若再往好处去想,家中父子三人皆能入了仕的话,那就是三个人吃皇粮。家中有三个拿朝廷俸禄的,但凡生活上节俭一些,不肖多久,也是能攒够一栋宅子的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