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穗没认出是叶凌修,但叶凌修却一眼认出了秋穗。
这也是二人阔别十多年后,第一次再见。
望着面前这个早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聘婷女郎,叶凌修那尘封已久的记忆,一下子全呈崩塌式倾泻出来。他有些畏惧她的美貌,不敢上前同她说话,也因从前的事心有愧疚,觉得此生再无脸面见她。
可见她站在马车边上着急,一筹莫展时,叶凌修心中纵是再有什么别的想法和顾虑,这会儿也都烟消云散,抛之脑后了。
他几次欲启唇,最终才鼓足了勇气开口问:“是不是车坏了?需要帮忙吗?”
秋穗见他愿意帮忙,她忙热情道:“好啊,那劳烦公子了。”
叶凌修说不劳烦,然后从驴车上下来,蹲去了抛了锚的那只车轱辘边上看。他本就是木匠,这点问题根本难不倒他,只看了一眼,他就说:“没事,是车轴裂了而已。”说罢,叶凌修起身返回自己车上去,拿了修车的工具来。
只用几根木销钉,就把车轴裂开处钉住了。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你试试看。”
秋穗见状,忙坐去车上驾着马来回驶了一趟。果真是好了,方才那“咯吱咯吱”的声音没有了。
见车的确是修好了后,叶凌修却目光仍盯在那处断裂的地方,他见秋穗朝他走近,便同她道:“这车轴的裂缝,似是人为的。有人动过你的车,你日后出行定要加倍小心。”
秋穗原以为只是自己驾车时不小心撞到了哪里,撞坏了车轴。却没想到,竟是人为的?
不过秋穗也只是愣了一会儿,很快她便从容淡定下来,只仍笑着感激道:“多谢公子提醒,我日后会注意些的。”又问,“公子也是溪水村人吗?可否留个名讳,好叫我知道恩人是谁,我之后也好报答恩人。”
叶凌修原以为,秋穗只是装着没认出他,或是心里还怪着他,所以才一口一声公子的客气称呼着。直到此刻她问了自己名讳,叶凌修才知道,原来她是真的没将自己认出来。
叶凌修突然更有些不知所措了,忽然又紧张起来。他不敢再看秋穗的脸,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是匆忙避开了目光后,慌乱地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是恩人。留名就不必了,娘子车既已修好,在下便就此别过。”
说罢叶凌修落荒而逃,赶着驴车便匆匆而过。秋穗觉得他言行实在奇怪,盯着他渐远的身影望了一会儿后,才也赶着马车离开。
而这些,自然一一都落在了常拓眼中。
秋穗日日都只身一人赶车进城出城,傅灼不太放心,便差了常拓暗中早送晚送。万一姑娘家路上遇到个什么事,也有常拓能及时出现帮着解决一下。
傅灼也交代了,若无事的话,最好别现身。
常拓奉命暗送了秋穗进城,亲眼见着她进了县衙后,他才转头,回去给主家复命。
傅灼听说秋穗今日同那叶凌修打过了交道,一时沉默着没作声。他在年少时期没有过这样的一个人陪在身边过,所以,他一时也不能懂叶凌修在秋穗心中到底是怎样分量的一个存在。
常拓偷偷瞄着主家脸色,然后机灵着适时道:“那叶家郎君是一眼就认出了余娘子,可余娘子似乎并没认出叶家郎君。临别时,还问他姓甚名谁,说是日后好登门相谢?”
“哦?”傅灼意外,挑眉朝常拓望去,“你可听得真切。”
常拓语气肯定:“奴当时就躲在路边的枯木丛里,听得真切。且看余娘子当时的样子……也不像是故意的。”
傅灼闻声点了点头,对此倒没再说什么。
但常拓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拧着眉继续禀道:“奴听那叶郎君说,余娘子的马车,似是人为。”
人为……那就是有人故意要害她。傅灼脸瞬时冷了下来,目光也瞬间变得犀利。
若是有人要害她,那么一次不成便就还有第二次。傅灼冷静想了想后,严肃吩咐常拓道:“从此刻起,你除了要早晚护送余娘子外,也要时刻盯着她的车。一日一夜十二个时辰,一刻都不能马虎。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起了这样歹毒的心。”
常拓也觉得私动余娘子车的人是包藏祸心,所以对主家的交代,他片刻不敢怠慢,立即抱手称是,然后迅速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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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孙家的心思, 没能瞒得过高家,很快便叫高家知道了。高老夫人在家骂了孙家一通后,却也不能如何, 只是怕被孙家捷足先登了, 他们家又赶紧再另择了媒人登余家的门, 说为他们家六郎提的亲,看中了余家的娘子。
而那边, 孙家被保长家拒了后, 也又再寻过别的媒人登过余家的门。
这几日, 高家孙家一拨接一拨的登门提亲, 弄的余乔氏是火冒三丈。起初还能回拒得和婉些, 给些体面和笑脸,后来就直接甩脸子给那些人看了。更甚至,连着高六郎和孙三郎一起骂, 骂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包藏祸心。
两家见彻底得罪了余家, 也算是撕破脸了。明着来再不能够,就都想着暗着来。
秋穗这些日子常出入县城, 两家便同时想到, 要让自家郎君先去同秋穗接触一番。又或者, 寻个什么由头, 坏了女儿家的名声,回头便是余家再不肯, 生米煮成了熟饭,余家不答应也得答应。
高家六郎是有些花名在外的, 平时吃喝嫖赌, 样样不落, 更是烟花之地的常客。纵是这样的人,“见多识广”,见多了美人,可在见过秋穗后,便早将从前那些花头粉头抛在了脑后。
又得知了家里人的意思,便有些急不可耐起来。这日趁着秋穗又再进城的机会,直接拦了她马车。
秋穗不知他是谁,只问他有何贵干。当他自报了家门,秋穗知道了原来他就是高家的那个六郎后,更是心生厌恶。
秋穗仍坐在马车上没下来,见他言语、举止皆轻浮,秋穗强忍下心中的恶心和怒气,努力维持着心平气和同他周旋道:“哦,我当是谁,原是高家的六郎。我同高六郎不熟,还望让开,莫要挡了我的去路。”
高六郎哪里肯,油嘴滑舌着便朝秋穗这边靠来。他一边嬉皮笑脸诉说着对秋穗的倾慕之情,一边恨不能立即上下其手,将美人抱入怀中。
秋穗见状,立即将手中赶车的鞭子在他面前甩了下,更是出言警告道:“还望高六公子自重,你若敢再靠近一步,别怪我这手中的鞭子不认人。”
高六郎哪里会惧怕这些,更甚至,他会觉得像余家小娘子这样的美人,越反抗越泼辣,才越有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