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穗也笑,摇头道:“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梁晴芳问她。
秋穗眨了眨眼,仍是笑得意味深长:“我什么都知道了。”
“你……”梁晴芳突然瞪圆了那双笑眼,认真打量着面前人的神色,一时拿不准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看出来了吗?”
其实她也很想和谁倾诉一番,这么大个秘密一直只有自己承受着,她心里也很难过啊。
所以正好借着这会儿,梁晴芳也不再瞒她了,只老实道:“我常来找你,其实不是为了傅家五郎,我是为了……为了你……哥哥。”说至此处略顿了会儿,但见秋穗面上并无惊讶之色,她便更笃定她是之前就猜到了她心思。
既如此,梁晴芳反而更能大大方方将此事说出口来。
“那日……我记得秋色正好,我们几个一道从园子里出来捡球,日光下,我一眼就看到了你哥哥。他是那样的温和有礼貌,看着就是个脾气极好的人,我对他……颇有点一见钟情之意。”说起这句话来,梁晴芳倒有些难为情起来,双颊立马飞上两坨红霞。
秋穗能明白她此刻的羞怯,便笑着握住了她手。
梁晴芳继续说:“我也怕是自己一时冲动了,觉得可能过个几日,待自己冷静下来,或许就没了那种情愫。但之后的日子里,我忍不住总往这里跑,也故意借机接近你。从你这里探得了些有关你哥哥的事后,我心中更是喜欢他了。再后来,我们一起逛街买东西,我又见他对你百般呵护疼爱,我便越发觉得他这个人好了。”
“说句不怕你笑话我的话,我听说他今儿来了侯府,自己这双腿跟不听使唤一样,颠颠就跟过来了。也不为旁的,就为能见上他一见。这会儿虽还没见到他人,但只要提到他,想到他,我的心便噗通噗通跳……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秋穗从没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哪怕当初她和叶凌修那么要好,得知他弃了自己选了新嫁娘迎娶时,她也没有怎么难过。就觉得……站在他的立场去想,他也没有错。自己一直赎不了身,人家又到了年纪,难道还要他就这么等着自己吗?
所以,对梁晴芳此番的心情,秋穗虽理解,但却不能感同身受。
秋穗要比她还大两三岁,又是自幼便独立惯了的,所以不免要稳重些,想问题也想得更长远些。
“娘子,您这样的身份,能看得上奴婢哥哥,奴婢心中十分感激。但您这样的出身,日后择夫必是要择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的,我哥哥……他是仵作,又无功名傍身,即便是在奴婢的家叶台县,也是有人诸多挑剔的,何况是京城。我知道,您肯定是不在意的,但婚嫁还是得多少顾及着父母一些,父母若不支持的婚姻,大概率是不幸福的。”很多时候大家族联姻就是联的脸面,易位而处想一想,若她是梁夫人,肯定也不能答应女儿嫁给一个仵作。
所以啊,感情是一回事,婚姻又是另外一回事。很多时候最后嫁的,未必就是当初心里喜欢的。
“我知道,我是不在意的……我也的确担心爹爹娘亲介意。所以,这事我一直藏在心中,不敢告诉他们。”梁晴芳也很苦恼,“可我怎么办呢?我是真的很喜欢他。”想到他就满心雀跃欢喜,她实在不敢想,日后若不能同他有个善缘可怎么好。
若真是那样,她想她一定会很伤心的,会一辈子都不再快乐。
秋穗垂眸想了想,只能道:“若是哥哥能有个功名傍身呢?或许中了秀才,考了举人,会稍稍好些?”
梁晴芳猛点头:“让他考!只要中了秀才,我就去告诉我爹娘。”又有些不自信起来,担忧道,“你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郎?他、他不会不喜欢我吧。”
秋穗说:“我也不知他喜欢什么样的,小的时候他就只知道读书,后来大了,他跟着师父学仵作的手艺,也是一门心思钻研,并没什么时间和心思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到如今二十二岁,别说相看过谁了,他可能都没有正眼看过哪家女郎一眼。”
“这样啊。”梁晴芳越想心中越有些小雀跃,觉得他应该会喜欢自己吧。毕竟她虽算不上大美人儿,但也挺好看的,大家都夸她长得甜美。
二人正说着话,一个女婢立在门上说:“秋穗姐姐,你兄长过来瞧你了。”
梁晴芳一听到“你兄长”三个字,立即吓得弹起来。都不知道怎么是好了,又扯衣角,又摸头上发簪的,生怕自己这会儿不体面。
秋穗拍了拍她手,然后走去了门口,见兄长这会儿立在外面小院中,便问他:“哥哥怎么过来了?”
梁晴芳心情极复杂,又想矜持些,又忍不住想出来看看。于是就悄悄立在了秋穗身后侧,只露出了张笑脸来。
余丰年没想到梁家小姐也在,微怔之后,忙抱手作揖行礼。梁晴芳心下雀跃,脸忽然热了下,然后她笑着回了余丰年一礼。
起身后,余丰年对秋穗说:“听说你不舒服,我过来看看你。”
秋穗没想到自己装个病还闹得这么兴师动众,于是忙宽兄长心道:“我没事,哥哥不必担心。”
余丰年好生打量了妹妹,见她的确还好,人脸色红晕精神也好,不像是病了的样子,便没再多言。这里毕竟是女婢们的住处,余丰年一个成年男子不宜久呆,又简单说了几句后,便匆匆走了。
梁晴芳看着他背影,突然有些落寞。
她很想这会儿就即刻冲过去,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但理智告诉她,这是在傅侯府,她不能这样做。
午饭后没一会儿功夫,余丰年便离开了。他离开时托了一女婢来告诉了秋穗一声,梁晴芳这会儿人还在秋穗这儿,听到后,立即也起身作别。
“我也先回去了,你好好歇着,改日再来找你。”梁晴芳生怕一会儿不能同余丰年在侯府门口“偶遇”,便急急作了别。甚至,都没亲自去老夫人和侯夫人跟前道别,直接带着自己的婢女从修竹园离开了。
秋穗认真想了想后,到底怕府上老夫人和侯夫人会觉得梁娘子不知礼数,便亲自去了闲安堂一趟。
趁着老太太还没午休的空当,她去回话道:“梁娘子原在奴婢那儿坐得好好的,突然想起来家中的一桩急事来,她急忙忙就要走。想着该过来同老夫人您亲自作别的,所以,特托了奴婢来同您告个罪。梁娘子说,等她下次再来侯府探望您老人家时,定亲自当面再告罪。”
老夫人虽觉得这梁家丫头有时候毛毛躁躁的,不够稳重,但她毕竟不是不宽厚之人,也不会去计较一个小辈是不是失礼。再说,又托了秋穗来告罪,也算是尽了礼数了,没必要去计较。
恰好秋穗来了,老夫人便问她:“不是说要在郊外住几日的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秋穗就知道这会儿过来老人家怕是要问,于是她郑重起来,尽量掩饰着情绪说:“具体情况奴婢也不清楚,只是郎主见过圣上后,就说不必再在行宫里呆了。奴婢想着,许是郎主这回差事办得比想象中顺利,所以本来是打算呆个三五天的,如今只一天就回来了。”
这会儿侯夫人吴氏也在,今日梁晴芳登门做客,老太太留了午饭,她身为梁晴芳表姐,自然也是来了老太太这里用午饭。
正好人还没走,听秋穗这样回话,吴氏不免也帮着打圆场说:“如今都秋猎的尾声了,五郎去还能讨着什么好?该得的御赏怕是早叫旁人给得了去。依我看,不如早早回来的好。免得人家是去玩儿的,就咱五郎去办公差,想想心里也不称意啊。”
吴氏是知道实情的,傅煜的人自然给她带了消息回来,所以这会儿怕老人家担心,她自然也帮着秋穗一起圆这个事儿。
老夫人本也是随口问问,并没怀疑什么,这会儿又听大家说得在情在理,她更是不疑有他了。
只叫秋穗回去,继续好好在修竹园当差,万侍奉好她的五郎。
秋穗退下去后,吴氏说:“我瞧五郎如今对秋穗是越来越倚重和依赖了,如此是甚好,只怕若他们二人朝夕相处的先生了感情,日后会苦了主母娘子。”傅煜的人回来禀了傅灼路上遇埋伏一事,吴氏自然会细细问情况,所以傅灼是怎么受伤的,吴氏多少也清楚些。
一个当家的郎主,竟会为了护着一个女婢而受伤,这又能算什么好事呢?
老太太原本只是想小叔房里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初衷是好的,可如今事态,却并不乐观啊。
而这时候吴氏不免心中又庆幸,好在晴娘对小叔没那个意思,若真嫁来府上了,怕她得受委屈。
都是为人正妻的人,老太太自懂吴氏话中有话,但老太太信得过秋穗,她帮秋穗说话道:“这孩子八岁就到我跟前了,是我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品,我心中是再清楚不过。日后等五郎娶了新妇进门,她是一定会摆正自己的位置的,这点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