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薄声什么话都说不出。
如何讲?
深夜寂静,小桑葚的尖爪上还有一点墨水,没有及时收回。谢薄声走过来,俯身,用湿巾将她爪上的墨水痕迹一一仔细擦干净,包括她柔软干净的小肉垫。
小桑葚一动不动,经历过之前人类形态的相处后,她已经不会因为这样的触碰而感觉到不安和焦虑,而是与本能做着斗争,仰起脸,亲密地舔了舔谢薄声的耳垂。
一切处理好之后,谢薄声才问:“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讲,要请你喝乌鸡汤?”
小桑葚眼睛亮了:“喵呜!”
“我带你去买,”谢薄声说,“我们一起喝。”
谢薄声没有带航空箱回家,电脑包没有透气的地方,也不适合带小桑葚出去。谢薄声在自己卧室翻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些帆布包,都是书店的一些文创赠品。现在的小桑葚早就不那么怕人类了,谢薄声便将她装进帆布包中,拎着帆布包,在夜晚中出门。
离开的时候,方珍玉和谢文朗已经回卧室,丝毫没有留意。
这房子同样是职工房,还是谢薄声读初中时候置换的,和谢薄声在大学附近购买的房子一样,优点是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同学校的同事,相对而言,摩擦会少一些,很少会起大型的争执。又因是上了年头的小区,住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到了退休的年龄,现在是冬天,天气寒冷,年轻人也少有下楼走动的。寒风吹得谢薄声手发红,他摘下手套,盖在帆布袋里的猫猫头上,自己裸着一双手,在寒冷夜中缓步前行。
谢薄声自己不觉冷,或者寒冷能让他的头脑稍稍冷静。帆布袋中的小桑葚很乖,她本来就是很听话的好猫猫,现在知道谢薄声暂时不想暴露她的身份,她就安静地躲在帆布袋中,一人一猫,呼吸在凉凉夜晚中结出两团柔软干净的薄雾,轻盈一坨。
谢薄声去了附近熟悉的超市,超市九点半关门,现在已经九点了,顾客并不多,年味儿还没散去,安静的满目的红和福字。音乐已经开始变得舒缓悠扬,谢薄声一路去了生鲜冷冻区,在鱼类和禽肉类中仔细挑选,最终选了一只乌鸡。
结账的时候,售货员笑眯眯,夸了一句谢薄声帆布袋里的猫猫漂亮。谢薄声还没说话,听懂夸奖的小桑葚却得意地翘起尾巴,愉悦地摇了摇:“喵喵喵。”
一人一猫回到家时,父母早就已经睡下,谢薄声关上厨房的玻璃门,将盛着小桑葚的帆布包放在料理台上。自己动手,清洗乌鸡,剁成块儿。
猫是可以吃生肉的,很多人也喜欢给猫咪自制生骨肉的猫饭。小桑葚还是第一次见到乌鸡被拆解,她探过猫猫头,张开嘴巴,嗅了嗅。
闻起来还不错。
小桑葚悄悄舔了一口,谢薄声抬手,她非但不躲,反倒热情地凑过去猫猫头,蹭了蹭谢薄声的手。
谢薄声叹气:“生的肉有细菌,万一有寄生虫,怎么办?”
小桑葚悻悻然,用爪子将她刚刚舔过的那块肉肉重新推给谢薄声:“喵。”
冰箱中还放着方珍玉晚餐细心分装好的乌骨鸡汤和肉,不过猫咪不能吃盐,很多调味品也会刺激到它们。谢薄声重新煮,短时间想要煮好一锅鸡有些麻烦,他用了高压锅,将乌骨鸡斩成小块儿,洗干净,只加清水,倒入鸡肉块儿,开始炖。
小桑葚睡了一觉,乌骨鸡也炖好了。
她嗷呜欢呼一声,跳到谢薄声面前,看着谢薄声将乌骨鸡汤盛在一个大大的白瓷碟中,又另外夹出鸡肉块儿出来,同样放在盘子中,晾到热气消散,放在小桑葚面前。
鸡肉凉得太慢,谢薄声亲自动手,拆了一些肉出来。他手上沾了油污,也不在意,只将拆解好的肉放在小桑葚面前,看着她低头,用小舌头卷起肉,飞快地放入口中,努力吃饭。
谢薄声这才说:“小桑葚,重新变成人,好不好?”
小桑葚:“喵喵。”
「不好」
谢薄声问:“为什么?”
他说:“你不喜欢和我说话吗?还是不喜欢和我住在一起?”
——当然不是!
小桑葚停止咀嚼,她也茫然一阵,并不理解为何谢薄声执意要让她做人。
做人和做猫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呀,而且,做猫猫的话,她和谢薄声反而更亲近了……
这里没有墨水也没有纸,谢薄声不懂喵喵语,小桑葚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讲,只端正地蹲在桌子上,用大尾巴包住爪爪尖尖。
谢薄声问:“如果我想让你重新做人类,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话音刚落,谢薄声听到门铃响了。
这个时候?
谢薄声皱眉,他下意识抬头看时间,已经深夜,零点已过。
他嘱托小桑葚钻回帆布袋,自己起身,去开门。
老人都还在沉睡中,谢薄声借着猫眼向外看。
他看到门外安静地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白裤子的男人。
戴着墨镜,一头熟悉的银白色卷发。
谢薄声打开门,他问:“你找谁?”
银白色卷发愣了愣,礼貌彬彬开口:“先生,您好,我来找我的小甜心。”
第42章 喵喵喵喵
猫猫猫猫
人类社会的险恶,远远超过白猫先生的想象。
这是一个可怕的社会。
在他刚刚猝不及防变成人类的时候,就被警察强制性带走。好不容易熬过一群人类的“审问”,便被直接扭送精神病院。
白猫先生在精神病院中也没有放弃学习,虽然失去猫猫身体这件事让他十分崩溃,但他还是坚持下来,虚心向住在隔壁病床位的暹罗猫先生请教,终于明白,原来他们并非个例。
不是所有的猫都会忽然拥有人类的身体,但据暹罗先生所提到的,就他认知中,不加上白猫先生的话,已经有五位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