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涩然。
“师妹,你看过我的过去,我的苦相。你应该知道,我很害怕被抛弃,无论是我个人被人抛弃,还是目睹别人被抛弃,对于我来说都是无异于心魔的存在。因此在你中途折返回去的时候,我的心也似乎在那一刻得到救赎一般,如果你觉得自己有错的话,那默认了你是坚持本心,肯定了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我才是真的罪无可恕。”
“你没有错,错在人心。”
这话白茶也对王逆说过,她说对错善恶皆在人心,如今她拿来告诫对方的话,谢九思也用来勉励于她。
她心里的那点无处挥散的烦躁与被背叛的愤然,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平复。
四周风雨雷鸣,黯然无光。
谢九思抱着白茶,离开了平静安然之所,朝着浩劫中去。
白茶虽是担心沈天昭又如神魔大战时候那样吃了终南老祖和天道的暗算才赶过来的,但是她不是傻子。
她不可能就真的冲上去帮着沈天昭打终南老祖,这不科学,也不现实。
白茶来到这里要做的只有两点,一是将终南老祖和天道的所作所为揭露给去尘,让他知晓真相,不要再帮他护法,助纣为虐。
二来则是说服助沈天昭诛天代之。
其实这件事她也没什么把握,毕竟这种事情对他们这些以天道为信仰,飞升成仙为毕生所求的修道者来说实在太荒谬,太离谱。
在天道根深蒂固的洗脑中,和沈天昭这样逆天行事,降下惩戒的人之间,他们必然不会相信他。
但是去尘和他们不一样,他是少有能窥探天机之人。
窥探了多少,又知道多少白茶不得而知,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
去尘就算不信她,也不会拿万命苍生的性命做赌注。
只要他有一丝起疑,那终南老祖飞升就多了一分危机,沈天昭与天道的抗衡之中就多了一分生机。
天劫之处,方圆百里混沌无光。
原本如仙岛一般的蓬莱,被雷火燎过得寸草不生,幽蓝色的火焰和天雷映照下的沧海一般无二,分不清火还是海。
天上白玉京巍峨辉煌,底下众生万物千疮百孔。
何其讽刺。
沈天昭和终南老祖在九天之上,灵力浩荡,剑影刀光,和那万千雷电一并。
即使距离天地之隔,两人的剑意也搅动着天地异变,万物撼动,甚至连空间也跟着扭曲不堪。
谢九思用神识护着白茶,让她得以在这样磅礴的威压之中行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茶的错觉,从刚才在主殿时候青年的脸色便不大好,说话的声音也要比以往更轻,更慢。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谢九思看她受了委屈放低声音安慰她,可如今看来,倒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她轻轻拽了下谢九思的衣袖,在青年温柔看过来的时候咬着唇角询问。
“师兄,你是不是哪里不大舒服?是周围的气息太污浊了,你受不了吗?”
昆仑凤有两大特点,一是性格忠烈,二是习性喜洁。后者说的不单单是爱干净,还有对于污浊的气息和血腥之类的味道很难适应,严重者甚至会虚弱无力,呕吐不止。
谢九思是半灵族,反应没那么强烈。
“没,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白茶不相信,他这才解释道。
“只是可能是因为我同师妹不一样,天对于我的压制要多几分,所以天劫落下的时候我便觉得有些难受。”
“不过并不碍事,你别担心。”
谢九思压着喉间的痒意,弯了下唇角,将白茶瞬身带到了去尘所在的方向。
“去吧。”
去尘此时在一棵菩提树下席地而坐,周边不知从哪里引来了水泽潺潺,围绕在他周围。
水面之上是无数金色佛莲,佛光千丝万缕从莲叶中抽离而出,直直往九天之上过去。
他在以金莲为终南老祖渡劫护。法。
对于白茶和谢九思的到来,去尘几乎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
他抬目,看向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的少女。
“白小友。”
去尘说话的时候,包括他看人的眼神都是那样平静,有一种万物在他眼里,又不在他眼里的悲悯感。
在这样浩劫中,白茶竟觉得有些心悸。
“尊者,我有事要告知。”
去尘没说话,只是直勾勾注视着她。
他总是这样一副万物不惊的样子。
这让白茶觉着他似乎什么都知道,知道她会来,也知道她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