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太阳初升的清晨还有些许的凉意,江梨刚走出屋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今天依然穿着那件浆洗得发白的红色粗布棉袄,微风裹挟着寒气直往她那短了一截的袖子里灌,吹得她半条胳膊都是凉飕飕的。
贺严冬作为大队里的民兵连长,一大早就被书记给喊走了,这会儿才回来,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自家昨天刚娶回来的媳妇,正拄着拐站在院子里吸鼻涕。
可真是心疼死个人了。
贺严冬跨着大步走过去,皱着眉道:“是不是傻,大早上不在床上躺上,专门站院子里挨冻,着凉了怎么办?”
看到贺严冬,江梨眼里瞬间便有了光,她小声解释道:“才嫁过来第一天就睡懒觉,不合适,而且我也就刚出来一会儿,没事的。”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不舒服就好好躺着,没事别瞎出来溜达,知道吗?”贺严冬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扶着人就往屋里走。
江梨就是想反抗,也是有心无力,还不如顺了他的意。
“知道了。”
眼看着贺严冬要扶着她回房,她赶紧拦道:“去堂屋吧,一起吃完早饭再回屋。”
感觉到贺严冬拒绝的话已经在嘴边了,她赶紧补充道:“我还没正式见过大哥呢。”
之所以只说了大哥,而没有提大嫂,一是因为刚才那一面也就算是见过了,二是因为人既然已经挑明了说不认她这个弟媳,那她也真没必要上赶着认个不待见她的大嫂。
至于贺严冬的大哥,不管他态度如何,江梨这个做弟媳的于情于理都得去见见。
果然,贺严冬一听这话瞬间就改变了主意,扶着江梨去了堂屋。
贺春华在县城上高中,路途稍远,一大早就带着干粮上路了,没她这个调节气氛的在,这顿早饭吃得没滋没味儿的。
因为邱秀华的原因,老大贺严寒对于江梨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
不过,江梨对此倒无所谓,她本心无意树敌,所以才事事考虑周全,尽己所能,将该做的都做到最好。
如果对方领情,自是皆大欢喜,但若反之,她也没必要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毕竟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邱秀华对于她的态度还算可以理解,想要解决也不难,只不过是需要时间罢了。
而她要做的就是,尽力让这个家越来越好,只有这样与她有关的那些流言蜚语才能不攻而破。
想到这里江梨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只可惜她的腿还伤着,就算真的要做些什么,也得过几天了。
贺严冬眼尖的发觉到江梨情绪不对,突然想起还没兑现昨晚的承诺,于是开口问道:“坐了一早上,伤口疼吗?”
江梨摇摇头,说不疼。
贺严冬马上笑着站了起来,神神秘秘的说:“走,带你去院里看个好东西。”
江梨昨晚压根儿就没把贺严冬最后说的话当真,这会儿自然也不可能想到那里去,所以,被人扶着往外走的时候,可以说是一脸懵逼。
江梨没想到,贺严冬居然真的在院子里养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白兔,想到他们两个昨晚的对话,她本来想问“是你早上去捉的吗?”后来一想又觉得太自作多情。
于是,换成了,“你什么时候养的?”
贺严冬诚实道:“就前两天。”
“这么巧!”江梨感叹道:“我也是前两天从山上摔下来的,因为捉兔子。”
“不过,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那天追的那只兔子,好像也是通体雪白的,跟你这只看起来还挺像的。”
贺严冬没否认,只说:“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喜欢什么就跟我说,我一定尽力给你弄来。”
江梨伸手逗着小白兔,眼睛弯成了月牙,柔声道:“好呀!”
考虑到她腿上的伤,贺严冬没让她在外面玩多久,就又把人送回房间了。
他早上去队部开会,回来的时候特意问书记借了几本旧书,就怕江梨天天躺床上觉得无聊。
把媳妇安顿好,贺严冬才关门出去。
贺严冬娶了隔壁村的丧门星这事也就半天就传遍了柳河大队,现在几乎成了家家户户茶余饭后的谈资,柳芳芝不乐意听,所以这几天连门也不愿意出,闲了没事就一个人坐门口晒着太阳纳鞋底。
贺严冬过来的时候,柳芳芝正眯着眼在给针穿线,穿了好几次,都没穿进去。
“妈,你这鞋底都纳好几天了,还没纳好啊!”
“那可不,人老了,眼神也不好,穿针引线都能穿好半天,你看看……哎,穿进去了。”柳芳芝瞬间喜笑颜开,“穿老半天,可给穿进去了。”
“妈,您这就叫宝刀未老。”贺严冬嘿嘿一笑,夸完马上话归正题,“跟您商量个事儿呗!”
“啥事儿啊?先说好没钱。”柳芳芝头都不抬道。
贺严冬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了,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您有空给新媳妇儿做身衣服呗!”
柳芳芝停下手上的活计,向贺严冬发出了专属于母亲的死亡凝视。
贺严冬迎难而上,继续道:“之前她没爹没娘,叔婶不疼,现在嫁给我了,是我媳妇儿了,我疼。”
柳芳芝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说得容易,哪儿来得钱啊!”
贺严冬马上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团结,说:“早上去队部的时候问李会计借的。妈,您答应给做就行,待会儿我就去县城买布。”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别碍着我做活。”
柳芳芝虽然心疼钱,但看着儿子对新媳妇儿如此上心,又觉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