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会不会是高作义做了什么背叛的事情,以至于燕长庭出手清理门户?
“高作义?”
燕长庭语速有些慢,他似乎在回忆,半晌,他慢慢抬眼,凝视沈箐片刻,笑了下,“大约……十二三岁的时候。”
他轻声说:“他姓魏,原名魏渠。”
是魏氏侥幸幸免于难、仅存于世的几名族人之一。
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魏氏,唯独同样背负着父祖族人的血海深厚的魏渠不会。
沈箐乍听,心一震,霍地抬头看燕长庭!
“怎么了?”
夜凉如水,燕长庭大约有些诧异,轻声问她。
“没,没什么。”
沈箐眨眨眼睛,回神,她拢了拢斗篷,半晌,她轻唤了他一声,“阿庭。”
“嗯。”
沈箐看了天空片刻,忽转头问他,“你说,你说如果有一个人,他有一天面临着一个选择,就好比我爹或者荣王,一边是亲人,另一边也是很亲近很尊敬的人或者家国大义,那他该怎么选?”
燕长庭凝视她:“那当然是,哪边更重要,就选哪边。”
他轻声说:“要衡量,假设过失去哪一边更无法承受,而选择后无悔,那只管放手去做。”
“你小时候和我说的呀,你忘了?”
沈箐从前说过的是,‘遇事的话,你衡量,如果能承受失败的代价,只管放手去做’。
引申一下,也一样。
燕长庭轻声取笑她,沈箐扯了扯唇,“……可是,可是要是得背叛家族、亲人,众叛亲离呢?”
燕长庭眼睫微动了动,却道:“既然更重要,那我想,他该是义无反顾的。”
上辈子。
他不顾一切斩断所有,又杀死了魏渠。
魏太妃不远千里,赶赴皋京。
魏渠已经死了。
她打了他一个耳光,燕长庭没有解释,他承认自己杀死魏渠,并坚持与魏氏决裂,魏太妃盛怒之下,一剑刺进他的心窝。
祖孙一度断绝关系。
魏太妃携魏渠棺木而走。
……
苍穹无垠,繁星点缀,夜风吹开了如雾的乌云,一大片星云如恒河沙数。
燕长庭喉结微微滚动片刻,他轻声说:“我想,他总是心甘情愿才会做的。”
沈箐:“……是啊。”
心甘情愿,才会做。
可是上辈子,她并不知道他和魏氏的关系,她一直很大力地促使他做贤王,她必然表现得很希冀吧?
毕竟,她二姐在宫里,侄儿也在宫里,侄儿还是东宫太子。
两边只能选择一边,仇恨利益不可兼容,拉锯到最后,必然是要做出一个选择的。
沈箐突然想起,上辈子后期,有一段时间燕长庭经常出去,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他去哪了,可问他,他只说是政务。
这样持续了快两个月,有一天外出的频率却突然开始大幅度减少,少到几近于无。
而同样是那一天回来,燕长庭脸色异常的苍白,问他就说着凉了,可当夜却仰躺在屋顶吹了一夜的冷风。
她说了他一顿,叫大夫来给他开了药,又见他行动自如,于是没当一回事。
很多东西不能细想,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和魏氏决裂了?
因为自己吗?
那些半遮半掩的东西,今天就这么突然地,打了开来。
沈箐喃喃:“……他真傻。”
燕长庭就坐在她身边,两人紧紧挨着一起,这句仿佛在唇边呢喃的低语,他听见了。
他看着她,他并不傻。
而是不管前世今生,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什么,从来都没变过。
沈箐拢了拢斗篷,慢慢躺了下去,她仰头看着漫天星斗,突然嫌弃星光有些刺眼了。
她伸手掩住眼睛,闭上双目。
不行,她思绪有点乱了,她得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