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骁勇善骑的战士,李右这一来一去也没花多长时间,回来后他一骨碌翻身下马,冲到连棠面前,单膝跪着,满头大汗,“启禀连大人,江左军的主力已被我军全部绞杀,只是...”
“只是什么?”连棠面色一白,心提到嗓子眼。
李右声音低落下来,“只是,粱正雄躲进密林,陛下带人追了进去,至今下落不明。”
连棠失神,愣了半晌,缓缓问:“陛下进密林多久了?”
李右道:“大概两个时辰。”
连棠心里一沉,两个时辰,足够完成一场小型的厮杀。
她脑中浮现祁衍绑在手腕的宝剑,使不上力的双手,据闻梁正雄比梁渊身材还健壮,一身武艺,祁衍还是魏王的时候,二人并称为南北战神。
后来祁衍成了皇帝,此并称才被取消,以免僭越。
旗鼓相当的两人,若真对上,祁衍能赢么?
连棠拄着手杖站起来,浑身发抖,对李左道,“带我去战场,可以么?”她想待在离他更近的地方。
闻言,李左李右,并内务处候在一旁伺候的人全都跪下劝她不可冲动,李右言辞恳切,“连大人,此时天快黑了,大军不知何时回来,您若是和陛下走岔了怎么办?”
“是啊,连大人,说不定陛下很快就回来了。”
李右翻身上马,威声,“连大人稍安勿躁,我再去打探最新消息。”说完再一次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
连棠此时也冷静下来,她去战场不但帮不上一点忙,还徒增麻烦,她赶紧虚扶着众人起来。
她心里惭愧,向大家道了歉,却没人怪她。
这一夜,整个军寨无人安眠,军膳房的厨师、内务处的勤务兵全都站在寨外,陪连棠等着。
李右和李左轮流去前线打探情况,却没有带回有关祁衍的一点消息,江左军残兵已被消灭殆尽,王师一部分原地待命,一部分进密林搜寻元宁帝一行人。
找了一夜,仍一无所获。
远处的山峦已出现一道白晕,晨曦即将划破黑夜。
内务处在华棚四围挂上厚厚的棉被,内部燃上暖炉,可还是挡不住山里夜间的湿寒,连棠整个人冻透了。
她冰雕美人般一动不动的望着战场方向,没人敢劝她回王帐休息。
也就是在这一刻,在场的人才明白,一向没有儿女之情的皇帝为何偏宠眼前的女子。
因为她值得。
美貌、才学、品性,以及毫无保留爱一个人的赤子之心。
他们心里不由的又高看了她几分。
连棠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小,小到只能装下下山的那条小路,周围的山脉、树木、草地全部消失,她眼里只有那条路,那条可以带着他归来的上山路。
她不敢落睫,生怕一闭眼,就错过他的出现。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看了多久,反正时间过得很慢,慢到有一辈子那么久。
就在她视线模糊,不堪眼皮沉重之时,那条蜿蜒在绿植中间的黄土道上突然出现了一块旌旗,李左李右像两大护法,簇拥着中间执旗的战士,并驾而来。
李左远远的就冲寨门喊,“连大人,陛下亲斩梁正雄首级!我们胜利了!”说完一把夺过象征胜利的旌旗,使劲冲她摇动。
连棠瞬间从椅子上弹起,酸涩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她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大惊喜的冲击,就仿佛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皮毛骨血都被吹涨了,心情美好的能飘起来。
军寨沸腾了。
胖军厨振臂冲大伙吼,“弟兄们,快跟我回膳房,准备热乎乎的肉汤!”
内务处的人则手忙脚乱的赶着去军寨中间的校场,虽然在外条件简单,每每打了胜仗回来,元宁帝都会在军寨校场点兵嘉奖,他们要去预备舞台。
身边的人一哄而散,连棠却看着李左手里的旌旗,心绪久久难平。
旌旗迎回来后,插在校场最高的旗杆上,迎风飞扬,供所有人观瞻。
连棠还站在军寨外,她要亲眼看着祁衍带着胜利的勇士归来,李左李右跟在旁边,连棠收干了泪水,又换两个七尺硬汉眼泛泪光。
按理说二人从戎多年,深知胜败乃兵家常事,或胜或败的结果早已在心中掀不起多大的波澜,但这次,他们跟在连棠身边,跟着她的情绪,仿佛又找回了当新兵蛋子时的激情,一场胜事,就能在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这种感觉,让他们的兵戎生涯焕发新的光彩。
连棠见两人都偷偷在眼上抹了一把,知道是自己的小女子心态影响了他们,为了分散注意力,轻道:“大军快要进寨,你们两个把这碍眼的华棚拆掉。”
李左李右刚搬走华棚,连棠就隐隐约约听见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须臾,山道上出现十几骑执彩旗的旗手,旗手后面,缓缓出现一身金黄铠甲的祁衍,身姿魁梧,英姿勃发。
就在他出现的同一瞬间,第一道曦光冲破山峦的阻挡,穿过山林里的暮霭,迸射在他的后背,他整个人焕发出耀眼的光芒,仿若武神降临。
明明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连棠只看了一眼,就心跳如有擂鼓在敲。
他不仅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这个国家的英雄,也是她的英雄。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黯淡无光,而他,伟岸光明,可与日月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