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是一个人来,她身后还跟着几个文臣,和一众留守家眷,这里面的人侍卫不敢得罪任何一个,只能握紧手中的剑,颤巍巍想守住最后一丝防线。
“微臣参加太后。”连棠手持祁衍留给她的金令,站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眸光一凛,喝道:“你敢挡哀家?”
连棠谦恭,“太后明鉴,不是微臣挡太后,而是大齐的制度挡着太后,祁麟和祁芸乃梁家谋逆的重要嫌疑人,太后此时若放他出来,后患无穷。”
太后皱纹横生的脸上仿佛被刷了一层浆子,生冷的看着她,“他们是哀家的孙子,是大齐的大皇子和大公主,你倒是说说,他们能有什么后患?”
后面有宗妇搭腔,“一个没有实权的御笔文书也敢拦着太后,真是自不量力。”
嘲讽或不怀好意的目光齐齐指向连棠。
连棠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又回到太后身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站在这里的诸位,你们一定有丈夫、亲人或友人正在几千里之外的战场浴血杀敌,保家卫国,而屋里的这个人,却和那些要抢夺我们家园的江左军勾结,请问这样对我们大齐江山稳固有巨大威胁的人,能放么?”
温泉行宫的家眷大多是随家里的男人来,她们不懂政事,没有多想过祁麟的错处,如今被连棠点出来,心里一惊,顿时回过味来,帮祁麟就是帮敌人。
只是她们还是想讨好太后,低着头,不敢看连棠的眼睛。
太后偏心祁麟,根本不相信他会谋逆,她怒视着连棠,“麟儿是大皇子,你凭什么说他对大齐江山稳固有威胁?”
连棠不卑不亢回道:“启禀太后,这话不是我说的,他被囚禁在这里就足以说明一切。”
太后却已失去了耐心,对身后的女眷道:“你们都跟着哀家冲进去,我看谁敢拦住!”
说着,太后拨开连棠就往里走。
太后是皇母,又是老人,连棠不想和她硬碰硬,只是目光铮铮看着剩余的人,“京城正战乱,我们能在这里安然度日,是战场上的英雄不惜性命换来的,他们中有你们的至亲至友,你们今日若帮助谋逆的人,和挥刀砍过来的敌军又有什么区别?”
穿着华丽,妆容精致的女眷们动容,顿步不再向前。
太后转身,恨铁不成钢,怒声,“你们不要被她一个小丫头的妖言迷惑!”
连棠转身跪地,诚挚道:“太后,大皇子的事还请等陛下回来定夺。”
女眷们跟着扑通扑通跪满一地,劝谏的声音此起彼伏:“太后,您就听连大人的吧。”
“太后,还是等陛下回来吧。”
......
太后面色涨红,手指颤巍巍的指着众人,“你们...你们都逼哀家!”
说完一甩宽大的冕衣,愤而离开。
*
那日之后,太后失去众人的支持,消停了,再也没有提放出祁麟的话。
连棠倒是俘虏了一波人心,一下子把留守女眷的心也拉到了战场上,有事没事的就往她的院子跑,打听战事的信息。
连棠博览群书,说话有见地,眼界又开阔,囹圄后宅的贵妇们这才发现,原来女子还有另外一种活法。
难怪陛下如此器重她,留在身边当幕僚,就连战场的捷报都要发给她。
她们只知连棠每日收到捷报,却不知道那捷报是祁衍亲手写的,连棠认得他的笔迹。
捷报寥寥数语,简述每日战事进程。
江左军果然被梁渊的那颗头颅刺激,日夜兼程往京城方向行军,同一时间,京城留守的二万王师与其迎向而行,在药王谷北麓埋伏,截断他们进程,而祁衍带领的一万王师尾随而来,捣了江左军的大后方。
据祁衍的文字,战事进行的很顺利,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连棠不知道他有没有粉饰太平,让她安心。
捷报毕竟是公文,里面并没有祁衍对连棠夹私的话,只是在末尾缀两字——卿安?
连棠把捷报放在枕下,每个深夜,她燃一根红烛,细细咀嚼上面的每一个文字,仿佛穿透纸背,看到他提笔的样子,写字的样子。
卿卿可安好?
连棠躺在床上,枕着他的话语,自言自语,“我很好,你呢?”
纵然心里煎熬,日子也是这么一天一天的往后挪,转眼已经过了半个月。
这一日,连棠对着手里的捷报发呆,里面的内容还是讲战事正常推进,笔迹却不是祁衍的,只有最后两个落款是他的笔迹。
难道是太忙了,只能找人代笔?
连棠蹙眉,心里隐有不安。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镇国夫人带着两个小姐妹直接闯进她的屋子,花容失色道:“连大人,您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连棠莫名其妙,问,“发生了什么。”
三人把她团团围住,异口同声道:“明月公主薨了!”
连棠骇然,“怎么会?”
镇国夫人俯在她耳后道:“是自刎,太后把怒火都发在您的身上,说那日若是放了公主的监.禁,她也不会寻短见,您还是躲躲,等过了太后的火气再说。”
连棠没有听镇国夫人的,她知道自己若不出现,太后有可能会趁机放了祁麟。
来到祁芸的寝殿,现场已经处理干净,棺木还没来得及准备,祁芸小小的身子躺着,身上盖了一块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