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如今咱们连战连胜,军中上下都佩服郁明,长此以往下去,这些骄兵悍将说不定眼中只有他很少再有您了。
可是还不得不仰仗郁明......别误会,并不是说郁明功劳太大你就要委曲求全,属下也没有这个意思。属下是说,到时候与其在背后处置功臣,不如用另外一种方式收场。既能保全了他也能让您有孩子,也使得到时候咱们内部不会消耗太大。必定一点决定动郁明,少不了要杀的人头滚滚。
再有郁明也是知根知底的,他的来历他的人品,咱们都是知道的。
还有一个好处,郁明他身体不太好,就算将来想要做点什么他的身体也支撑不住。若是您的孩子有了一个父亲,您没有及时把这个父亲给处理了,将来那个男的若是有了其他想法怎么办?他千方百计的教唆孩子,并非是属下危言耸听,当着老母在的时候,他养的那些男孩子有不少想要扎刺儿。有几个男人对您手里的大权不眼馋的?
您当时都已经在坞堡里了,当年老母最后一次斩杀下属的时候您也是经历的,这里面有不少是她枕边的人。
当然最后还有一个好处,万一孩子还小的时候您去世了——并非是属下咒你你,假如要真有这样的意外,孩子还小,而那个时候郁明假如还在,好歹有人真心保护幼主,不至于有人对您的孩子虎视眈眈,令其惊恐不安朝不保夕。”
前面的那些理由秋叶正在考虑,最后一条确实是让秋叶动心了。是啊,太子或者是世子不好当啊,总要让他或者是她平安长大,有自保的力量。
“听您的意思,似乎这桩婚事是天作之合。”
“也并非是没有坏处,坏处就是......郁明也算是自己人,且功勋卓著,您若是像老母那样左拥右抱就有点不合适了。”
秋叶摆了摆手手,这倒不算是什么事儿。秋叶在想的是人心易变,若到时候林荣起了其他的心思怎么办?
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将来的事情还在将来,眼下的事情确实是需要继承人,也只能顾着一头了。
“我这边倒是没什么,不知道郁明那边怎么想,您先去问问郁明,别说我同意了。如果是他那边不答应,那么这事就算了,”秋叶叹了一口气把汤全部喝下去了,把碗放到桌子上:“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我们还是要尊重郁明的。”
老主管看秋叶这边同意,就觉得事情成了一大半,“这件事属下先去那边探探口风。”
第二天老人家就去找林荣,林荣带着人今天打算从山脚爬到山顶,一群人在山腰小溪边的石头上坐着休息。别人都能坚持,只有林荣坚持不了,他坐在石头边儿,随从把一个装着水的牛皮囊递给他,就在他要喝水的时候听见后面一阵唱歌的声音。
来人唱的是节气歌,显得中气不足还跑调,林荣就转头看一下山路转弯的地方。这个地方驻扎的都是自己人,所以林荣就觉得来人自己认识的。过了一会,人还没到,林荣已经听出来了,这是金山老主管的声音。
老主管的兴致不错,带了两个小童也在爬山,一转弯看见了林荣,高高兴兴的抬手打了个招呼:“郁明也在,正好咱们今天搭伴儿一起上山。”
说着扶着身边小童的手吭哧吭哧的往前走了几步,随后一屁股坐到了林荣身边的石头上。配上他刚才中气不足的唱调,林荣知道,这位老先生确实是很老了。
老先生自嘲的甩着袖子扇风:“见笑了,我还想着自己如当年呢,没想到刚走了几步力气不继,可是路程已经走了一半,退回去也要费一番力气。想着既然要费力,不如一鼓作气到山上去。”说着仔细看了看林荣的脸色:“郁明,我瞧着你脸色比前些日子红润了不少。”
自从坐下之后老主管自己说了很多句。林荣因为不喜欢开口讲话,所以坐在一边微笑听着,这个时候老主管都已经夸上了,郁明也只能答了一句话:“确实比以前强了不少,这两天胃口也好了许多。”
“那就好,要是按照现在这个模样养着,你将来也能跑能跳。”
林荣笑着摇了摇头。
“你别不信,咱们两个不一样,我是日暮西山,断无生机可言。而你还年轻,如朝阳初升,往后大好前程还等着你呢。我活到这个岁数也足够了,这一辈子算不上大起大落,但是能有如今的地位是我当年不敢想的。于公来说我已经做到了位极人臣——虽然现在没有,三五年之后一定有。于私而言,也算是子孙满堂了,我有三个儿子八个孙子孙女,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
那确实是好日子,林荣就微笑地恭喜了一句。
“有什么可恭喜的,将来你也会这样的。我比你也就是早活了几十年而已。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也是子孙满堂,一家子和和美美。”
林荣就听着,随后转头看向山顶的地方。
林荣是不会相信这中说辞的,光是前一阵子火烧了十几万大军。就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说林荣这么做有伤天和,太容易坏阴德了,这样的作法容易折寿。
正所谓慈不掌财义不掌兵。打仗本来就是一件损阴德的事情,林荣倒是不对这样的风言风语放在心上。然而他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清楚,到时候哪怕是倾天下之力,也未必能让自己活到而立之年。所以老主管这样舌灿莲花的说法也只是听听而已,当不得真。
老主管看林荣只是微笑并不接话,就对身边的人吩咐:“带点心茶水了没有?拿出来让我们在这里享用一会儿,你们先找地方歇一歇。”
这些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有话说,于是背着包袱的人立即打开一块布放到了他们身边的石头上,有人把果子和一些糕点放到小布袋子里,摆在了布上。
随后这些人散开,有的去了上游,有些去了下游,都距离他们两个有一段的路程,各自找石头坐下来,在阴影里面避开阳光休息去了。
林荣就知道老先生是有话要说,于是默不作声,看老主管究竟想说点什么。
老主管转身拿了一袋糕点递给了林荣:“我听说你如今身边带着不少孩子,都算是有灵性,你冷艳看着,从你身上他们能学到了几分本事?”
林荣把袋子接过来,稍微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东西还是要看天赋的,有些人能活学活用,有些人是死记硬背。我也不好说他们将来有几分本事,就算是从我这里出师了,也要在战场上打磨几年才行。就拿我自己而言,那也是因为小的时候跟着我姑父,那个时候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又经常围绕着将军们听他们讨论,所以才有了我今日。这些孩子光跟着我学那一些纸上的终究不行,我只怕到时候教出来一群赵括。”
老主管点了点头。
“还是要从小学才行。”
林荣也点了点头。
老主管就问:“让你带一个弟子,让你倾囊相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答应?”
“谁?”林荣脸上有了些疑问,能让老主管这么问的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如果说是老主管家的孩子,也不必避开人在这小溪上谈,顶多是每次商量完事大家一块出来的时候,老主管风轻云淡的说,‘家里面有个小孙子还算有几分天分,不如跟着你学一段时间排兵布阵吧。’
今天这样讨论的人物应该是身份不凡,林荣想到秋叶的身边有了那个小胖子。于是试探的问:“是神女的弟弟?”
老主管摇了摇头:“她那两个弟弟都不行,名不正言不顺。以我的想法,这两个弟弟都不能带在身边,可是......算了,咱们做臣子的,不好对这种事情指手画脚。虽然不是那两个小子中的一个,和神女也是有关系的,你愿意教养她的孩子吗?无论男女?”
林荣听了忍不住摇了摇头,笑着跟老主管说:“那也要有才行啊,你跟我说什么时候才有这个孩子?就算是有了,你要把人养到五六岁再往我面前送。这里一来一去折腾多少年?说句不客气的话,那个时候我还活着不活着都不好说呢。”说完之后看到主管的脸色又加了一句:“如果我真的活到那个时候,这种事自然是责无旁贷。侍奉少主也是咱们臣子的本分。”
老主管抬头看看两边的大山,“你说的对,这孩子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不仅孩子不知道在哪,孩子的爹也不知道在哪。”
林荣就觉得老主管今天这话讨论的特别没溜:“不说这个了。”
“怎么不说,这种事儿是大事儿。平时讨论这种大事的时候,你脖子一缩。我都没有见你发过声。”
“咱们是自己人,这几年相处,我也是知道您的为人。所以奉劝您一句,这种事别参与。自古以来立储的事儿风波四起贻害无穷,将来必定报应在后辈身上。”
“你这话说的不对,若是大臣们像你一样个个对将来不管不问,那谁为咱们的将来考虑?这是其一。其二就是,换君王才是贻害无穷,才是报应在子孙身上,这种东宫之事不会。
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到了我这个位置上,已经不能再考虑家族之事和身后之事了。你或许觉得我这个人想的太多,沽名钓誉。但是我还真没有考虑过生前身后名,心里面想着的是如何报答老母和神女的恩德。
我当年差点饿死,是靠老母救了我一命才活下来,这是活命之恩。一把年纪了,神女没嫌弃我老迈不中用,还处处依仗我,对我十分信任,这是知遇之恩。
我如今已经到了风烛残年,唯一惦记的就是少主之事,所以现在不得不提前打算了。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
“跟您一样上表请神女生育?我瞧着她不乐意,我是不会上表的,这种事......”他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