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使者心里高兴,立即退下,回到了客院里就对身边的随从们说:“不要吝啬银子,赶快打听一下他们的仓库在哪里,库里面又有多少粮食,最好能找到那些看管粮库的人,要拿到证据。”
这些人立即行动了起来,这个使者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里七上八下,他的一路走过来,从均县路过进入了西园。可恰巧这两个县都是农业大县,都迎来了丰收,以使者的估算,养活整个郡的百姓不成问题。不仅不成问题,而且还会留下来很多存储起来。
大帅一向看不起南边的穷邻居,常常说这里穷山恶水出刁民。果然是出了刁民,而且还是带刀的刁民。
他走到院子里打开大门往外看,街上很多人行色匆匆,背着刀具兵器拉着大车,或者是挎着刀背着盾牌赶着驴车,车上都是一车车的粮食,什么麦子小米高粱应有尽有,还有一车车的棉花看着令人心喜,更有一些健壮的农妇用家里的床单背着芝麻油菜回家把籽儿弄出来,走不动了站住歇一会儿......这是一个丰收年啊。
可这些人身上带着兵器,惹不得,不好惹。
刚才他嘴巴快了,把大帅家的家产说了那么多,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这里人的贪婪之心......转念一想,大帅根本不想给钱,为的就是想要吞下这里的粮草,而且山阳郡土地肥沃,易守难攻,要是拿下这个地方,大帅岂不是在北方傲视各方诸侯了!
他思来想去,要给大帅写封信,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都汇报给大帅,刚回到屋子里觉得不能落在纸上,只能派人回去送口信儿。
在另外一边,大堂上秋叶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问身边的几位主管:“咱们这邻居或许已经坐不住了,你们觉得,他们什么时候动?”
金山老主管点点头,“早晚有这一天,流民从他们那里来咱们郡,咱们都安置了,他们肯定眼红。叫我说刚才那厮绝对是来刺探咱们虚实的,被他拿了证据或者看见了咱们的粮仓,估计过不几天就要大军扣关了,目前,是不能让咱们的粮仓被他们看到。”
不用秋叶吩咐,管理仓库钱粮的钱老抠立即说:“属下最近天天盯着仓库,咱们的儿郎都小心着呢,仓库这里不会漏了底儿。”
王大有负责稽盗,于是说:“就怕他们晚上翻墙,到时候属下派遣人手,加倍盯着他们。”
秋叶点了点头,有防备就行。
董老在一边笑着说:“咱们去年在山口建关的事儿是最英明不过的一件事了。”要是没有北边的长生关,估计这个时候平原郡的大军已经直接过来抢粮食了。
这功劳是林荣的,秋叶就说:“多亏了林荣呢。”
其他人都对林荣笑了笑,林荣本来闭着眼睛,听见秋叶说自己的名字,抬头睁开眼看见堂上诸人对自己微笑点头,林荣也只能把嘴角挑起来回了一个微笑。
王大有就问:“接下来怎么办?”
堂上开始讨论起来,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也就是说平阳郡的人已经惦记上了山阳郡,大部分的想法就是与其等着人家来攻打,不如早日准备,等到收了庄稼,只管主动出击。
金山老主管带着忧愁:“平阳郡的冯家我是知道的。他们家是平阳的大地主,也是传说中北方有名的大善之家,想动他们家,估计天下人觉得咱们不是好东西。他们家里收养了很多孤儿,可惜的是这些孤儿夭折的太多,这几十年,活下来的也不过是上万人罢了,他们收养的都已经有了五万左右了。”
也就是说这一些孤儿的存活率仅为两成。
金山老主管接着说:“百姓都知道他们是大善之家,可是百姓却不知道这个家族也是有名的会布局。一直以来江南文风鼎盛,科举出来的人物比咱们北方多,这冯家就挑选有潜力的贫穷书生,资助他们,将来让这些读书人替他们冯家在朝廷里说话。也就是说,他们在朝廷里是很多大人物的恩人。而养育的这些孤儿呢,活下来最多的还是女娃,这些女娃最终以歌姬舞女,甚至是冯家养女的身份进了这些大人物的后院。
早些年,他们冯家有子弟出来做官,就在咱们这山阳郡做郡守,大概有十多年了,也就是因为这个冯郡守,以绿水的一个悍匪出面,驱赶了冯家的郡守。然后是六县联合,拒了朝廷送来的新郡守。”
当年的事秋叶没听说过,再加上在座的大部分是一些年轻人。秋叶就有心想让老主管多讲一些,但是老主管并没多讲的意思,只潦草的结束了话题,劝秋叶早做准备。
“估计咱们又要兴起刀兵了。神女要早早的准备才行。”
等到大伙散了,秋叶特意请了老主管过来问十多年前的事儿。
金山老主管就知道秋叶会好奇,于是在秋叶居住的小院里,俩人坐在葡萄架下,老人家把当年的事儿讲出来了。
“这事儿,多少和咱们坞堡有些关系......”
三十多年前,长生老母从一些讨饭的乞丐群里挑了几个长相周正又聪明的男女孩子接到身边来教养,中间因病夭折了俩个女孩,只有这几个男孩长大了。长生老母的目的非常明显,就是想给自己养几个义子,除了奉养自己的晚年也有把自己这份家业传出去的想法。
可是慢慢的这一群男孩子长大之后,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长生老母的预料,或者说违背了长生老母的初衷。
这些男孩子都不是亲兄弟,平时虽然是兄弟相称,但是有些人来到长生老母身边的时候都已经记事儿了。知道长生老母并非是亲生母亲,这些兄弟也并非是亲的兄弟,所以这一些人私下里摩擦不断。
若是没有这庞大的家业也就算了,可偏偏长生老母手里有能传承下去的家业。所以这些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勾心斗角,长生老母并非不知道,而是长生老母觉得小狼崽子只要是有点儿血性就会到处咬人,养一只狼总比养一只狗要强上不少。并且长生老母一直没能掩饰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那就是有朝一日进京城杀了皇家的那群狗娘养的报仇雪恨。
所以这几个男孩就被长生老母教养的桀骜不驯。
可当时的环境并不是天下烽烟四起,这些男孩子们虽然嘴上骂着朝廷,但是被大环境影响心里面还是觉得朝廷是正统,生而为人怎么能背叛君父呢?!
在他们看来,长生老母也就是一个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天天靠骂着朝廷的皇帝收拢民心。于是根本就没有把推翻朝廷的事儿放在心上。可偏偏那个时候朝廷已经风中摇摆,摇摇欲坠了。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外人是看不出来的,这几个男孩也看不出来,时间越来越推后,他们长大之后娶妻生子,为了争夺家业开始培植拉拢自己的势力,只是心眼全放在了争权夺利上,对天下之事没什么审视。
就在这时候,冯家依靠着在读书人和朝廷里的好人缘,到处播撒恩义,最终把家里的子弟推出来,通过贿宫里的太后,靠卖官鬻爵得到了数个职位,其中一个来到了山阳郡做郡守。
当时他们家的打算,是在北方环绕着京城的几个郡买地置产,把家业扩大,这也是为什么冯大帅的使者说他们在外郡有田产的原因,离着他们最近的山阳郡也是他们的目标。
这样处处为自己打算的家族,教出来的子弟自然没有为天下百姓登高一呼的念头,也没有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的心思。来到这里目的就是为了捞钱,并且因为和他们本家的距离非常近,山阳郡有什么好东西能源源不断的运回去,所以,对这里看作了他们的后院,颇有些不把六县的豪强放在眼里。
要说起来,山阳郡里面最大的聚宝盆就是星苑的盐矿。这个郡守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盐,但是其他地方也有油水,比如说西园的粮食,绿水的山货......除了星苑,被勒索的最多的还是西园和绿水两县。
星苑的盐取之不尽,当时的县令是朝廷的官员,冯家的郡守还要点体面,只要每年给够一定数目的盐就行了,除了挖盐的旷工辛苦点,星苑的怨气不大。
当时盘踞在漫水县的端木家号称是圣人弟子后裔,冯家也给几分面子,不会要的太多,漫水县本来也没啥好东西,给了就给了。
均县的钱家不是县令胜似县令,能和朝廷搭上话,冯家的郡守不难为他们家。
北郭的县令和冯家的郡守臭味相投,于是勾肩搭背,北郭又穷,出的东西也不多,真的没啥油水。
剩下的就是西园和绿水,绿水是老土匪当县令,西园是没县令,靠长生老母撑着。在冯家的郡守眼里,就是一个神婆,一个土匪,有什么情面可讲。
偏偏神婆和土匪也不给他面子,屡次反抗,也正是冯家的郡守要重点“照顾”的对象。
针对西园,这位郡守一眼看出了老母的软肋,继承人太傻太笨!
冯家的郡守就暗地里派人拉拢了老母的养子,几年的挑唆下来,这几个人的心思都变了。
若是这群人不能将长生老母推翻朝廷的心愿发扬光大,或许长生老母觉得他们能力有限,并不会痛下杀手。只是这几个人已经将长生老母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觉得老太婆既固执又愚昧,留在这鸟不拉屎的西园围着这个老太婆哪比得上去京城过好日子。
冯家想要西园这片肥沃的土地,因为临近他们平阳郡的老家,管理方便。
冯家的郡守承诺这几个养子,只要能除掉老母,就保举他们在朝廷里为官,除此之外,每个人会获得安丰,会宁,临庆三个郡各三百万亩的良田为谢礼。对于这些人来说,西园的产业只有一份,争来争去只有一个人会获胜,还不如大家把西园换给冯家,最后在别处置业,也能给子孙留下一大笔的家业,每个人都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