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钱家不能留,他如果和以前一样,读点闲书无所谓,但是他找靠山找的太早了,还要拖着咱们一起去倒霉。”富贵看了看秋叶的头顶,因为秋叶浑身穿孝,他只能看到白色的帽子。
“孩子,爹跟你说句实话,爹打算去投叛军。但是不能那么早出手,一定要看准一个时机,在他们命悬一线的时候出手,到时候好在叛军里面占好处。然后咱们家也在将来弄个国公侯爷做做,就像你说的那样,子子孙孙永享富贵。”
秋叶还是不紧不慢的放黄纸,“我也和爹爹想的一样,听说爹爹把大军放在了你我两家的边境上,不要紧,等我将老母送走,咱们就在边境相见,然后合并一处,一口吞下均县,今年过年就能更欢喜一些。”
“好主意,爹也是怕你小孩子吃亏才这样的。你年纪小,坞堡里面如果有人不服气你怎么办?所以还需要朕派人给你撑一撑场面,”
这人厚脸皮不要脸秋叶是知道的,但是这人是真的太不要脸了。
秋叶也不愧是他的女儿,秋叶这时候声音带上了一点温度:“多谢爹爹了,如今出来混才知道亲人是最好的。我是受罪了才知道以前在老家的日子才是最美的,尽管爷爷奶奶偏心,但是谁让我是个女孩呢,对了,他们二老如今如何了?”
“哦”富贵绝口不提前几天家里的事儿,而是说:“你奶奶你还不知道吗?在家里作威作福,对你现在的这位母亲不太满意,叫我说,就是娶了天仙进门她也不满意,日子就这么过吧,你马上就有弟弟了。”
秋叶知道,如今温情脉脉也不过是为了接下来对均县用兵,等到钱家被消灭的时候,才是两家撕破脸的时候,秋叶这个时候绝口不提那两个被对方占去的镇子,对方也不提。在巨大的好处面前,一些摩擦可以先放下。
富贵说了家里的事儿,这才欢喜的问秋叶:“你当初骗那个端木老东西的时候,说家里有鼎,里面有刻字,是什么样的?回去爹爹照你说的做一个,往后咱们也是有跟脚的了。这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啊。”
“我骗他目的是打开庄园的大门。没有就是没有,何必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你不懂,没有这一层,人家是看不起咱们的,嫌弃咱们是泥腿子。”
“泥腿子有什么不好,无愧于天无愧于地。”
“可你不能一辈子都泥腿子啊!孩子,人往高处走。”
“道理我明白,我要靠自己两条腿往高处走,不是给人家抬着往高处走。”
“你这孩子怎么死脑筋呢,你自己爬山多累啊,别人抬着,你就不用费劲了。”
“我脚踏实地才不会被人掀翻在地,你被人家抬着,人家路过悬崖的是把你扔下去呢?”
“那就让抬着你的人永远不能靠近悬崖。”
秋叶转头看着富贵:“爹,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富贵微微一笑,昏暗的灯光下,他这个没干过农活,面容显得很年轻的街溜子痞痞的笑了:“不,闺女,你和你老子是一路人,你从里到外和你老子是一样的,要不然你今日怎么会在这里?你老子我打你生下的那会就在想,你怎么不是个小子呢?你要是个小子,老子是真的后继有人啊!”
他站起来,对着老母的遗体再次拜了,对秋叶说:“晚上冷,多穿点。”说完出了灵堂,大踏步的回去了。
富贵刚走,齐公子从阴影里出来了,他看了看富贵离开的方向,走到灵床前磕了一个头,爬起来坐在刚才富贵的位置上,抓了一把黄纸,和富贵一样慢慢的一张一张放进盆里:“妹子啊,这事儿咱们要仔细合计。这次不能像上次那样了。”
第49章 葬礼 下
“上次咱们约定的是各凭本事, 抢到的就是自己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再说这个没意思,不知道齐伯伯对今天钱家说的事儿怎么想的?”
“你也知道我们家的人没读过书, 脑子不行。”齐公子往火盆里放了一张黄纸,忧心忡忡的说:“我爹回去跟我们说了,我们大家想了想,觉得千万不能信钱家人的话,不瞒你说, 我们两家都没有安生过, 边境上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干一架。而且人家也看不起我们家,为什么这样的好事愿意带着我们家一起玩儿呢?令人想不通啊!”
没什么想不通的, 根据钱家人一贯的尿性, 老土匪这样的人家就算给他们家做奴婢人家都看不上,嫌弃不是良民。如今忽然拉低姿态,其目的不言而喻, 老土匪肯定被他当做一个棋子,而这个棋子的下场必定很惨。
齐公子往火盆里又放了一张纸:“妹子, 我爹说了, 咱们两家虽然有一些磕磕碰碰, 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尊敬老母,事事听从老母的吩咐,往后我们家也听你的吩咐。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这是齐家的说辞,如果秋叶真的当真了才是傻子呢。
“兄长言重了, 我人小力微,怎么能吩咐伯伯和你, 不过这次的事儿咱们还要联手。咱们两家联手合成一家, 然后再和北郭联手。等到均县的土地到手之后, 咱们和北郭争一个高低,然后自己内部再次分割。”
齐公子觉得这个主意好,但是现在必须要确定一个边界。“咱们要先说好咱们占他们多少,然后咱们两家又该怎么分。”
齐公子说的时候,从怀里拿出来一张地图。
秋叶的手指在上面划了几道,齐公子想了想,点头同意了,立即把这些地图撕了几份,两个人分了分,到时候拿着地图大家一块分田地。
这边事情商量完了,齐公子再次拜了老母随后离开了。
刚才的两种约定,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没什么约束力,可以随时推翻,所以秋叶觉得心累,她现在已经有了夜不能寐的毛病,就怕一醒来,自己处于不利境地。
秋叶长长的叹了一声气。觉得时不我待,当初老母还在弥留之际告诉过秋叶,等到她的葬礼结束之后,再让秋叶分田地。这么做的目的是要让秋叶对百姓施恩,让百姓念秋叶的好。
本来按部就班秋叶能在今年冬季把这些事做完,可现在感觉时间不多了,她打算老母的葬礼结束了就操办。在和钱家开战前,要把土地分下去一大半或者是全部分完。
好在老母的葬礼已经接近尾声,后天老母就要被火化了。秋叶目前最缺的就是时间,外面已经乱了,自己如果没有准备好,一切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第二天一整个白天,灵堂前面来来往往都是磕头的人,今天是葬礼的最后一天。
秋叶一直在灵堂上,所以也没有参与他们各家的讨论。晚上秋叶又早早睡下了,半夜,坞堡前面空地上搭起了巨大的架子,架子上铺满了木材。天一亮,百姓们扶老携幼的来到架子周围,坞堡的管事们披麻戴孝的上了灵堂。
秋叶知道到最后的时间了,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老母,眼泪就跟溪水一样流下来。
有人扶起秋叶,在主持人的呼喊声中,这些管事们将灵床抬起来,跟在秋叶身后,大家气氛沉重的抬着灵床,从跪地的百姓中间走出坞堡。
漫天雪花,周围哭声大作,管事们顶风冒雪抬着灵床慢慢地安置在了架子上。来观礼的豪强和周围的百姓都抬头看向架子上的老母。
钱家的家主甚至这个时候还后悔没有昨天连夜写一篇祭文。他跟身边的儿子们说:“这时候就应该写文为老母壮行。”
他身边有个儿子轻蔑的说:“这群泥腿子们生来都不读书,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体面的送他们的老母走,像这种场合缺了祭文就如同菜中缺了盐,寡淡极了。”
一边的富贵对身边的兄弟说:“老母能有这样的体面结局,也不枉此生了。”
老土匪倒是感慨良多,“无论怎么说,老母最后也得善终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管事将火把交到秋叶的手里:“神女,到时候了,咱们送老母走吧”。
秋叶点了点头,将火把接过来举着火把慢慢的走到柴堆边。
秋叶抬头默默注视着灵床:“老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