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这次去见慕誉是前缘难忘,不是的。你想扳倒慕家,这次大房出事你更心急立功——我都知道——他看不起女人,也不防备我——”
苏观河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玉娘,玉娘——是我,是我无能,连累你受这样多的委屈苦楚,连累你受遭受此劫,你若没推开我,若是我受了这一箭,该是我,该是我——”
王氏靠在床头,在帕上咳出血花,“不能这样算——原是,原是我连累你——若没有我,先帝不会贬斥苏家,你哥哥不会铤而走险攀附晋王;慕誉也不会恨你入骨,非要置你于死地——原是我愧对你,愧对苏家……苏郎——老爷——我,我就先走一步啦。”
“若没有你,玉娘,若没有你,我宁可——”苏观河紧紧抓住王氏右手,拼命摇头拒绝,再不能讲话,年过半百的他神色痴狂,只盯着王氏泪流不止。
而苏妙真终于能动弹身子,她扑到王氏跟前,惊恐万分,有无数话要高叫出声,最后只是颤声重复道:“不会的,娘,你不会死的。”
王氏伸出手,强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真儿,人都有——都有生老病死——娘走了之后,你可要乖乖的,再不许胡闹了。”
苏妙真心中绝恸,无意识地拼命点头,“你活着我就再不胡闹,娘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那些僧道说了你和爹能再活几十年,他们都是有道行的人,怎么会骗我呢?”
王氏苦笑一声,不住地往外咳血:“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往年是谁劝我少信鬼神僧道的?这会儿你都忘了吗?”
苏妙真只觉走投无路,想起一处,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高声叫道:“那,那娘,你不是常说想看我成亲再嫁吗?等你好起来,我就立刻择夫婿成亲——你不会死的,对吗?你不可能死的,你是我娘,世上只有你是我娘,你怎么会死呢?”
王氏咳出的血染满床铺,泪如雨下,“以后你没事多劝劝娣儿纾解心绪,她身子弱,性子又内敛,想得太多,总是难为自己,你千万劝着你姐姐——”
王氏拼力摸了摸苏妙真的脸颊,上气不接下气泣声哀道:“可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真儿,你一向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说是聪明,有时又太傻了些——”
“好在这些年我看得出来,弦儿是真的疼你,他是你和娣儿的依靠——你也切莫再和弦儿生气隔阂,不管怎样,娘只望着你们三人互相照顾,平安康乐。”
苏妙真拼命点头,王氏欣慰一笑,已是奄奄一息,手无力滑下,无意识重复这一句:“娘只望你们平安康乐——”王氏声音越来越轻,最终低不可闻,她渐渐地阖上双眼。
苏妙真死死抱住王氏手臂,只觉浑身冰凉,而整个世界都成了黑白颜色。
不知等了多久,她起身为王氏擦掉唇边血迹,扭头一看,不知何时,苏观河无声无息倒在王氏身边,左手紧握王氏右手,亦安然睡了过去。万籁俱寂之中,似有他二人微微地呼吸。她燃起希望,伸手去探,终究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