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听得这话,心中鬼使神差一跳,忍不住就要答应他。可转念一想起这些年他的种种表现。与那一晚谭玉容的神色,却终究只是轻轻苦笑。
她抬眼看向顾长清,心中痛苦难当,面上却镇定如常,她听见自己轻轻道:“可陈姐姐,陈姐姐她想起来和你的过去了。”
顾长清身子一僵,脸色骤然一变,整个人失魂落魄起来。
苏妙真见他情状,终于明白为何会有句话叫“心痛到无法呼吸”,她模模糊糊地想——的确不是矫情。
她勉力站稳,轻轻说了句“那我先回去了”,便急急转身走向马车,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八宝油璧马车,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踉跄两步,就要栽倒,忽地,却从身后被人紧紧搂住。她听见自己软弱而绝望地哭了起来,对方则死死束缚住她的腰身:“真真,你信我,我心里如今只有你一个!如今我对余容的的确确只有愧疚。
“事实上,我是曾对她有过男女之情,可更多的却是切磋诗文的同窗同进之情!所以即便把当时对她所有的心思全部算进来,却也及不上如今对你的十分之一!”
身后的顾长清沉声道:“真真,你以前从来不问我跟余容的过去,我就是有心要说,也怕说了惹你心烦意乱,又想着却不如等你准备好了,你主动问起此事,我再告诉你。否则一则算我不义,竟然主动泄露余容的隐私——她本就遭遇悲惨;二则有些强加给你的意味——你不爱听和她有关的事。但这几年下来,你始终装大度,硬是一句也不肯问……”
“是,真真,我的确是为她守了七年,我的确也为了她总让你受委屈……但并非是因为我跟她互相有情,更重要地却是因为——我当时对她有愧,还是天大的愧疚。”
“若我当初有认真关心过她;若我当初发现她与叔父叔母的关系恶化到那个地步;若我看出她每次商讨科举时文中的心不在焉,和她诗词里透露出来的惘然痛苦,她就不会出事……或者,若我不为了科举功名推迟耽搁婚事,而是按期娶她过门,她也不会出事,甚至——”
他顿了顿,深深吸口气,语调愧疚至极,“甚至在她出事的前一天晚上,若我答应她两人私奔去到外地”或是我哪怕从书本里抽开点时间精力,问一句她为何一定要私奔离开金陵——而不是把冬梅痛骂一顿,让她劝着自己主子好好守着规矩妇德,也不至于害她主仆三人如此……”
“真真,有这种愧疚在,即便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喜欢她,却也始终没办法从她出事的阴影里走出……后来我又慢慢喜欢上你,甚至屡屡想亲近占有你,我心中难道不曾反复煎熬,疑心自己竟然是如此狼心狗肺之辈、无情无义之徒——就为了一个相识不久的小姑娘,而那么简简单单轻易无比地把她和对她的誓言,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所以真真,当我意识到你让我心动后,我就总借着钞关和其他事情离开苏州,下到各地州县。为的就是就要疏远离开你,好冷掉我对你的心思。”
“可我越是离开你,每次再见,却越是深陷……情不知所起,非我所能止——真真,我到底还是完完全全地喜欢上了你,背弃了和她曾有过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