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再原谅她,那岂不是——”苏妙真抿了抿唇,一字一句反问,道:“姑,息,养,奸?纵,虎,为,患?”
铿锵有力,掷地金声。众人闻言,俱都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见谭玉容听得此处,身子一颤,苏妙真轻轻吐了口气,道:“对不住陈姐姐,什么都好说,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
她欲要转身去叫文婉玉离开,衣袖却被谭玉容紧紧扯住,听得谭玉容苦苦求道:“顾夫人,你,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我保证,离娘再也不会犯了。若是,若是夫人能不追究,陈家谭家都能送一大笔银子给夫人赔罪……夫人你若是不解气,我愿意替离娘赎罪。”
谭玉容单薄的肩膀不住抖着,她改了称呼,泪流满面道:“苗妹妹,我可以,我可以保证,最多两天,我就跟爹一起离开济宁,永远待在襄阳!再也不去金陵,再也不跟顾家的任何人来往——苗妹妹,你知道我是一言九鼎的,你就再也不必担心同顾知府,同他,同他夫妻失和……”
听得此话,轩内众人皆是一愣,忍不住都去看苏妙真神色。
苏妙真亦然一怔,半晌才回神过来。她看着谭玉容泪水朦胧的双眼,忽地,便想明白了些什么。
许久,苏妙真终是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慢慢摸着袖中之物。但不知怎么回事,笑着笑着,她反而又不着边际地开始神游天外,心道:如果她没喜欢顾长清,纵然有谭玉容在,那两人也是可以继续走下去,当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妇,互为臂膀。可偏偏她没管住自己,对他生了不该有的奢望。
又想:这若换在前世,自己就是那种电视剧里的恶毒女二吧,害得男女主角各自委屈,不能相守。当然了,她替自己小小声地辩护,顾长清是喜欢过她一些的,而她也只做了一件坏事,早早收手的话,算不得十恶不赦。
“陈姐姐,我受过你的恩惠,还有一些对不住你。”
陈宣看到这苏氏女摇头笑了半晌,到底挣开了谭玉容,她转过身去,在怀里袖中胡乱摸着什么东西,找到之后她还没松口气,似乎因着手上一滑,那东西便滚落在了帘幔附近,他不由微微眯目。随后,又见她疾步向前,弯腰去寻,站在帘幔前后的丫鬟婆子则或是急急避让,或是跪地帮忙,但面色糊涂,皆是不明所以。
“我一直感念陈姐姐的恩德。”
宁祯扬目光不离人群中的纤娆背影,半晌,她似总算在角落里找到了东西,他仔细一瞧,见像是小小一盒儿印泥,忍不住用扇子拨开上前续茶的丫鬟,定神细看。
“也一直对陈姐姐心存愧疚。”
赵越北见得那女子终于起身,从袖中抽出三张笺纸,徐徐展开,上头似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因见她正扭头看向谭玉容,目光明澈而沉静,他忽地一惊,不知为何,想起多年前的乐水榭。
“但是,我绝不会原谅饶恕陈玫;当然,我也绝不需要陈姐姐你让给我什么。”
赵越北抓紧金丝楠木椅雕云纹扶手,见她说完这句话后,便又回转身,慢慢在潘氏面前跪下,绘明月逐人来帘幔的落地白绢与她所穿的缕金水绿挑线裙摆交相重叠,萦绕,缠绵,不由得心中咚咚狂跳。
“我自打入门,便屡屡生事,甚至因着我的一己之私,而妨碍了夫君的子嗣。说到底,总是我不够好不够懂事,配不上夫君,更担不起顾家长媳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