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便勉强一笑,“前年我去湖广侍候爹娘时,谭家曾主动给巡抚衙门借了粮食,故而我跟谭姐姐有过一面之缘,不对,不能叫谭姐姐了,得改口叫陈姐姐了。”
不出苏妙真所料,谭玉容见得是她,不过思索了片刻,就附和地点了点头,亦然轻声道:“是的,我爹他借给了巡抚百万担粮食,所以我和这,这位顾大人的娘子见了次面。”
说着,谭玉容则站起身来,扫视了厅内众人一眼,目光在顾长清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苏妙真,两人对视须臾,低头疲惫道:“这会儿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还是先去看看父亲吧……”
苏妙真眼见得激动到颤栗的陈玫追着跑了出去,而顾长清的目光亦然不自觉跟出厅外,但觉像是有一把生锈了的钝刀子在她心头上来回剜割。
她不管不顾地闯进陈家,本有千言万语想对顾长清说,还有千怒万恼要跟顾长清闹,但望着他端正可靠的侧颜,却只是怔怔许久。于愤怒恼恨之外竟又生出几分心灰意冷,越来越多,让她连发脾气的力气都全然失去。
她瞥一眼慢慢抚着脂玉扳指的陈宣,他面色又恢复成微波不动,正凝视着她,苏妙真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唇,低道:“陈大人,你跟夫君他想来还有事情要谈,妾身,妾身便先告辞了。”
……
苏妙真回到卧房,打发了所有陪侍的丫鬟,便颓然坐到镜前,看着镜中的人影一面卸着簪钗,一面泪流不止。
她刚把头发打散梳着,内室外脚步声起,顾长清推门进来,本来仍是失魂落魄,一见得苏妙真泪流满面,神色凄切,立时大惊失色,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步跨到苏妙真身边问道:“真真,今儿是你的生日,你怎么哭了。”说着,便抬手要去揩拭苏妙真腮边的泪珠。
苏妙真心头猛然一颤。她方才被顾长清无视的时候只觉心酸心痛,这会儿被他好言好语地关怀,却觉心头火气起,愤怒到难以克制。
当下就撇开脸,避掉他的动作,复冷声道:“我想着陈姐姐终于跟兄长妹妹团聚,心中替她欣慰,所以哭了,不成么?”
又看向顾长清,微微勾起唇角,冷冷一笑:“既然陈家姑娘回来了,却不知顾大人打算何时给我休书?”
顾长清从未见过她如此冷淡的模样,当下脸色一变,眼瞳一缩,他慢慢蹲下身,在苏妙真跟前柔声哄着:“真真,你别生气坏了身体,我知道你在为余容的事生我气,我当时乍一听说她死而复生,便忘了其他,但这会儿我不是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