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真不言不语,盯着红木圈椅下的水磨灰砖地面看了半日,渐渐将赵越北的话理了个明白。
她轻轻抚了抚鬓发,反复咀嚼着“月梅”“湘莲”两个名字,苦笑着道:“这么说——当初多半是丫鬟替余容姐姐赴死,余容姐姐却阴差阳错地被谭家人从水中救起,又意外得上了失魂症。”
“而谭老爷和谭夫人或是想着思念孙女的谭老夫人,又或是他们自己都不能接受现实,觉得女儿和陈家姑娘定有些神佛渊源,便把陈家姑娘认作女儿,带回了襄阳……而谭老夫人定然是患上老年痴呆,虽没认出这孙女换了个人,却在这孙女的精心伺候下多活了两年……”
“陈礼捞起来的那具尸首,其实是陈姑娘身边婢女湘莲……”
“鹰飞正是如此猜测。”
“难怪谭家虽只是个地方豪商,却能养出谭姐姐那样风姿卓越的人物,半分不逊色两京贵女,甚至都能把我姐姐比下去——原来她本也是世家勋贵出身,想来就是没了记忆,那十几年养成的行止气度却也全都渗进了骨子里,磨灭不得……”
赵越北听她不带什么情绪地说出此番言语,心中只是百味杂陈。他无声无息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后,室内又沉默下来。午时将尽,外头的掌柜过来轻轻叩门,问他们午饭要用些什么。
赵越北扬声命送最贵的茶点果菜进来,不一时,十五碟细巧果菜被陆续送入,赵越北当然不可能让外人进来,就亲自端了过去,将核桃、荔枝、顶皮酥、玫瑰囊卷等饭食安放在桌。
他心浮气躁,自己斟了杯酒,待要喝上一点,想想苏妙真在此,只怕一时忘情冒犯于她,便换了茶水。
赵越北倒了两盏,慢慢转身,走近苏妙真。她正出神思索,其实她除了如蝶长睫在轻轻颤动外,面上倒看不出任何其他东西来。
苏妙真被他的动作惊醒,便扭过头,微微笑了笑,侧颜在室内日光下泛着玉色。
不知为何,赵越北却莫名胸闷,到难以呼吸的地步。他慢慢上前,将缠枝莲纹茶盏推到苏妙真手边,道:“请用。”
苏妙真抬头,轻轻一笑,说道:“赵大人,当年我出嫁前,在伯府屏门过道里问你陈姑娘的过去,你绝大部分都说对了,但唯独错了一件事——但也不能怪你,你常年在宣大,本也不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