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暖轿落在正堂阶下,苏妙真文婉玉二人撑着伞,相携进堂。早有婆子打起内室的暖帘,小世孙正在炕上咿咿呀呀地叫着,苏妙真走过去逗弄了会儿,忽听得文婉玉关心起她的生育之事,她应付过去。文婉玉却仍有几分担心:“你过几日就得回金陵老宅了吧,我只怕你到了顾家要被人问,你成亲也一年多了,也不晓得顾家长辈和顾夫人会不会为此为难你。”
今年是顾老太君逝世三年。顾长清在钞关织造上都有事忙,且没上峰的允许他本也不能离开苏州,但苏妙真是女子,又身为宗妇,则须得回金陵一趟,参与服满除孝、宗祠祭祀等事,故而早早定下了腊月十五启程返回金陵,见一见顾家的亲眷。
而顾家虽是大族,但先帝在世时也遭了几回难,到这一代的直系不过三房。每房的人丁也就两三个,长房更是只有一个顾长清。故而能在苏妙真面前摆长辈谱教训她子嗣上的的事儿的,其实也没几个。朱氏倒不好对付,但朱氏其实不怎么关心这些事,去年经过金陵时,朱氏从没问过她和顾长清处的如何,成日不过吃斋念佛而已,故而苏妙真便没愁过此事。
就笑道:“我此番回去,也不打算待太久,初三就返苏州,就是有人在我面前说些什么,我横竖当没听见就是了。”
“话虽如此,这些话听着也心烦,你还是好好养着身体,早日给顾郎中生个儿子的好。”
苏妙真无奈,赶紧点头了结此话题。她给小世孙掖好裹被衣角,接过热茶呷了一口,因听有婆子在窗外回禀说什么“茶定”“贺礼”,不免一奇。文婉玉吩咐完事扭头笑道:“你不知么,大后天是卫府纳征的日子,我听世子爷说陈御史也得来一趟。”
苏妙真讶异道:“夫君还真没告诉我,话说陈御史是亲自来?倒是给足了卫家体面。还有。他这是得了久空儿?”想了一下笑道:“也对,平江伯府难得出一件喜事,总漕大人哪有不许假的。”
时至今日,苏妙真也大致明白了陈宣为何会娶卫若琼。陈宣眼下只是个巡漕御史,平江伯府到底不复先前辉煌,又出了叔父杀害侄女抢夺钱财的丑闻,门户相当的人家就并不乐意和平江伯府结亲。
而听顾长清说,卫指挥使府作为富庶重镇的卫所高官,累积下来,家底极厚。虽是名声官位上比不得一些大族,但钱财上半点不逊色,甚至要更多,这也是当初卫指挥使不愿意升为都指挥使的原因——卫家一心在苏州经营。且卫家只有一个嫡子一个嫡女,故而卫若琼虽脾性不好,却一定有极其丰厚的陪嫁,陈宣其实也不算亏。
而苏妙真自打明了顾长清的心意,对陈宣和陈家的其他人也早已没有先前的暗暗介怀,此刻闻言,便只是云淡风轻地点一点头。
冬至过后的某天晌午,苏妙真焚香沐浴,正吭吭哧哧地练着琴时,顾长清一面指点着她的手法,一面小心翼翼问她道:“真真,你这几日在想,你怎么不问我和陈芍之前的事,你先前不是说过,为着陈芍,你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