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清没穿官袍,着了藏青暗花单纱袍,银镶松石腰带下拴了火镰套、槟榔包和一条汗巾子,正是苏妙真四月底给他绣的那条。
他这身打扮倒比先前显出了几分俊介潇洒,苏妙真磨磨蹭蹭半晌,才走到他跟前低头道:“绿意今儿好像要进来奉茶呢,你有甚么事?若有,就快些说吧。”
顾长清笑了一声,道:“妙真,绿意回门得是三日后,你记错了。”
苏妙真轻轻地哦了一声。又是一阵让人难耐的沉默,顾长清突地拆开两封密信,推到苏妙真跟前,起身走到她身后。
苏妙真将那两封信看了,里头说的是钞关、织造衙门和应天巡抚等处的事,是顾长清叔父工部左侍郎顾鼎在说乾元帝虽对顾长清有所偏颇信重,但顾长清也不能掉以轻心,别让应天巡抚逮着机会,在钞关三本账里头做成了文章,拿浒墅关上年征税银减少来攻歼顾长清。
但说实话,顾长清自己就懂数理,那林师爷更是钱粮师爷里的好手——她曾在卧房见过被顾长清遗落的账本副册,没忍住好奇心悄悄翻过,知里头的每笔账都记得极为精细,让她都挑不出错儿——所以顾鼎倒不用替侄子操这番心。
苏妙真再看,里面更劝了顾长清,将这织工闹事织造亏空的案子尽量限制在吴郡范围内,言语虽含糊,苏妙真却也明白这是在提醒顾长清,别将这案子查得太深——否则苏杭宁三地历任织造都得千方百计地出来阻挠。更别提还有被牵扯到的皇子们。
宁臻睿是贤妃所生,贤妃和皇后一贯交好,若宁臻睿发觉了这里面牵涉了五皇子,或许又有一番争斗,而宁臻睿又曾在南苑遇险……
苏妙真沉思了会儿,忽听见碗碟相碰的动静,回身一看,原来不知何时,顾长清吩咐人将早饭摆进了书房外间,有奶皮子,碧梗粥,燕窝熏鸡丝,芙蓉酥等。
她将这封书信捏在手心,跟着顾长清落座,偷偷瞄顾长清一回,不由眨了眨眼。心道顾长清以前是跟她讲一点衙门上的事,但倒没像这回一样,连外头的信件都直接拆给她看。
顾长清给她盛了碗粥,苏妙真埋脸吃了小半碗。等她要去捻一块芙蓉酥时,突听顾长清说午间他让人请了几位客人来喝认亲酒,赵越北陈玫陈宣等人都来。
苏妙真忙答应了声,因想着陈玫已经算是顾家女,就赶紧扬声唤人进来,要备办给陈玫的表礼,顾长清又拦住道,“陈玫虽是被认进了顾家,但你不用对陈玫太好,就拿她当个普通女眷即可。”
苏妙真心中大为疑惑,但没具体问的,扭头对走进来的蓝湘吩咐几句后,仍是安安静静地用饭。吃到半饱,顾长清给她夹了一筷子木耳炒清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