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瘦马和大同婆姨,杭州船娘以及泰山姑子并称四绝。因着扬州位居运河要冲之地,每逢洪水泛滥,下辖的州县总会有流离失所的灾民们卖女活命,日久天长,便有了个养瘦马卖给达官豪商们做妾的行当。
最上等的瘦马除了模样绝佳,更习琴练萧、能书画通歌舞,据说在床帏中更有些难以言喻的好处,是以闻名天下。
于是一回运同府,苏妙真就陪王氏在前堂坐着,专等牙婆领人过来。
不多时,一顶顶小轿便落进了运同府。进门而来的姑娘们各个貌美如花,打扮得也是风流娇媚,让人目眩神迷。
王氏满脸赞叹,连声说了几个好字,就让人拿银钱赏了牙人。那牙人见王氏如此大方,更是鼓足精神,只欲好好表现,做成一桩买卖。
便一一将那些女子喊出列队。先让姑娘们拜客,又让姑娘们走步,然后让姑娘们转身显出腰肢、上前露臂腕;随即又是让姑娘们说话给听声、抬眼给看神,如此种种。
王氏连看了七个人,便也有几分头晕眼花,喝茶略压神后,王氏对苏妙真道:“那第四个容颜娇媚,身段丰腴,只嫌太妖娆了,那眼风乱扫的模样,可别勾得爷们不学好!若纳进门有了孩子,决不能让她自个儿养。”王氏自言自语,“留子去母倒也使得……”
苏妙真张张嘴,很想说爷们儿不学好哪儿能赖女人,又听王氏喃喃道:“第五个倒也不错,只是看着单薄,别不好生养……”
苏妙真听王氏提起这些姑娘们不过当货物一般评头论足,也有些坐不住,正欲借口离开,想了想,暗骂自己矫情,仍是坐了回去:不说眼下风气如此,就她自个儿,不也找了几个金陵女子想给顾长清做妾么。
可,苏妙真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为她自己辩解:可她是拿她们正经当人来看的,不打算苛待为难她们,更不打算夺她们子女。
但又有什么区别的?苏妙真暗暗苦笑,反问自己。她有问过那三个女子的意愿么?
出嫁前她只想着怎么对得起顾长清,怎么尽量避开男女之事,倒丝毫没有自醒过:她不知在何时居然沾染了这时代的风气习性。
苏妙真心中止不住地一阵难过,说不上是为自己多一点,还是为这些扬州瘦马和那三个金陵女子多一点。她微微沉心,琢磨补救办法,忽听有人进门道:“这是——”她刚扬起脸去看,就见苏问弦箭步走来,皱起眉道:“真真,你怎么脸色不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