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通身不过一件黄缎对襟袄,蓝绵紬裙,眼纱挡去容貌,能见得耳上无坠,鬓上无钗,只作平凡无奇的丫鬟打扮,该是让人难以注意到——若非他从于千户那知晓,顾主事身边只有一貌美如花的娇妻——今日也猜测不出。
但见她微微垂首,似在琢磨些什么,在杨树下来回走了几步,看过去,李巡总只觉得那身姿格外轻跹。
“这两件事你可记住了?”
李巡总正有些发怔,忽地听见顾长清这么沉声一问,醒过神来忙道:“小的记住,只是大人,这账上一错,有些……”
顾长清皱眉道,“无妨。”说着,顾长清摆手打发李巡总走,大步往大杨树下去。
李巡总知不能改,只好心神不宁地领着一帮兄弟离开,略走了几步,仍是回头一望,却见那顾家奶奶迎了上去,身形纤纤袅袅,如柳枝儿一般,顾长清对她说了几句话,两人便转身继续前行,消失在两岸的杨树间。
李巡总扭过头,低声吩咐几句心腹兵巡们,只道:“可都记住了,十月间豆船一来,都按我说的办。”心腹奇道:“那不是老大的干爹么,为何还要——”
李巡总应声打断,“关你小子屁事儿!”
且说苏妙真在钞关上玩了整整一天,直到月上三竿起更才回,着实是耳目饱欢。又因她许久没如此肆意闲逛,回了官署就觉疲累交加,也没等顾长清上床,便兀自沉沉睡了。
又过了小半月,某日顾长清回来,只说十月中旬又有一天假,可以再带苏妙真出门,甚至能去钞关前衙和放关栅楼及过往商船上去,见识见识这收税放关的流程常序。苏妙真哪能拒绝,但口中仍是再三推辞了几句,直到见顾长清就要改口,方谢着应了下来。
于是十月十四日,苏妙真换了一身暗绿棉交领袄,素青棉裙,打扮地朴朴素素,便随顾长清往那前衙去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番。
这浒墅关的前衙大得出奇。顾长清说,是数十年前有某位主事扩建过一回:前衙仪门内有会计房,银库和兵巡房,以供关役办公居住。仪门外则建了船料房,顾长清在此处逗留许久,苏妙真无事可干,便把梁头则例认认真真地看过,默默记下。
还是顾长清走来,笑说要考她最简单的梁头征税,苏妙真才回过神,卖弄地把这梁头则例背过一遍:
“七尺对应的是:平料两钱银子,补料翻一倍是四钱;加平料三钱银子,加补料再翻一倍,就是六钱——其实你就是全考完我,我也会呀,到底梁头每多一尺,对应的平料补料四种就都加半钱银子,只要记住了七尺的基准,其他的很好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