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生产的嚎叫声似低了下去,断断续续,随着窗外被夜风吹得摇摆不定的灯笼一下一下起伏。
傅夫人顿时一愣,刚想训斥她如何能这样口无遮拦,却见这干女儿突地仰头,很是倔强地抿着唇。
只听她道:“可今夜朝阳院秋千架下在周氏身边的,还有我姐姐。周姨娘人也不傻,一明白自己摔下来,立时大声质问是不是我姐姐妙娣害了她,她就是故意张扬,让丫鬟们听见,这样为了洗清我姐姐妙娣的嫌疑,我娘必须尽心尽力救治她和她腹中孩儿。”
傅夫人闻言一惊,喃喃道:“原来如此……”
“可即便我知道她在算计,我也不能不尽力救他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那稳婆来自乡野,未必可靠,若她母子有万一,我姐姐却要担个‘谋害庶母庶弟’的谣言。她即将出阁,若被魏国公府知道了,进门便先失了尊重,那我姐姐怎么办?”
傅夫人听见文夫人叹口气,两人相视一眼,已知对方心思——她们姊妹感情太好,好到苏妙真宁可拿自己的名声去冒险。
傅夫人沉默半晌,方道:“干娘明白你们姐妹感情深。可真姐儿,……赵越北那孩子脾气再好,怕也容不得此事,你未进门,却先失了他的心……”
苏妙真但不回答,攒紧衣角:“还有我爹我祖母那边,该如何交代,我娘,我娘又会怎样?”
苏观河膝下子嗣单薄,若晓得周姨娘腹中胎儿未能保住,更与即将出阁的苏妙娣似有关联,说不得也会对王氏起疑心。
纵然他为着鹣鲽情深的王氏不计较,可这里子嗣为重,苏母那关绝难过去。王氏经年未有所出,已然惹人诟病,而因二房妾室也从未有人生育,她便更有妒忌之名……
妇人生产的嚎叫声与稳婆大夫的鼓劲声一浪高过一浪,一声声从正房传来,穿透厢房的窗槅,打破大觉寺上空的黑沉,凄厉渗人。
苏妙真伸手端起茶盏,揭盖抹了一抹,白雾徐徐升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傅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干女儿,只见她面上极为疲惫,轻轻道:“走一步,看一步,我想各府夫人概是会保密的,纵然不能,事已至此,也无可挽回……我和姐姐她们究竟不同……”
她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让人听不清楚,“名声于我,不过是个障眼法,有与没有,并无大的区别,至于夫君的宠爱上心,我更从不指望。”
傅夫人双眼死死地盯住苏妙真,但疑心自己听错要追问,突见苏妙真一振精神,扭头拉住绿意蓝湘,低声吩咐道:“秋千断的太蹊跷,你们去把秋千画板和绳索收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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