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恬怔然看他。
他这次没有再把自己当成朝朝了,那就是他本身在做这样伺候她的事。
可她不需要他这样的。
燕云朝已经自然而然地站起了身,捞起旁侧的外衫给她穿上。
他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熟练地给她穿好衣服,甚至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给她梳了梳头发。
只是要挽起发髻的时候,他盯着台面上的许多珠钗,一时有些迟疑。
明恬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和燕云朝,心想,怎么会一样呢?
朝朝能很熟练地给她梳头,而眼前的皇帝根本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恐怕是不会的。
但下一刻,燕云朝就重新拾起木梳,轻轻地将她的头发挽起,固定在脑后梳了一个低髻,并从妆奁中挑选了两根珠钗,插入明恬浓密的青丝中。
明恬眸光闪了闪。
“他经历过的事,于我而言是一样的。”燕云朝缓缓开口,“我虽不记得,但学过的技艺,这具身体记得。四年前我大病之后,父皇曾多次夸赞于我,说我明明年纪小,为何却在朝政之事上如此熟练老道。我从前还不知是为什么,只自得于或许我果真天资聪颖。但现在,我才知道,或许是因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真的还经历过别的事。”
燕云朝凝望着镜中的明恬,轻轻地低下身去,在她耳边说道:“能告诉我,你做过的梦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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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独占
明恬凝视着镜中的燕云朝。
恍惚间, 她似乎也在梦里见到过这样的场景,那个皇帝也曾这样温馨地与她相处,为她挽发簪钗, 描唇画黛,亲昵耳语。
她真的分不清梦里的那人是谁, 有时强势、阴鸷、总是与她吵架,就好像如今的皇帝。但有时又与她温柔说话、笑语晏晏,深厚的情分惹得一众宫人艳羡。
梦中的那人, 既是眼前的皇帝, 也是朝朝。
或许明恬在情感上喜欢朝朝,但她不得不承认,那些过往, 也是属于眼前的皇帝的。
明恬默然不语,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只得轻声问道:“陛下今日不用忙于政务了吗?”
燕云朝眸光一暗,心想她大约还是不打算跟自己多说。他收敛几分思绪,眉梢轻挑, 故作松快道:“你怎么跟个老学究似的, 比那些言官还要尽责,时刻不忘提醒朕去理政。”
明恬唇角微抿, 燕云朝已经动作自然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将她拉起身来:“今日没什么要紧事,迟几个时辰也行。太医说你不能整日在殿中坐着, 等用完早膳,我陪你去园子里逛逛。”
宫人在次间备好了早食, 都是根据太医的叮嘱, 配合着让明恬补身子的。
明恬被燕云朝拉着往前走了几步, 她有些想把手腕抽回来,但又迟疑了一下,人已经到次间的桌案边坐着了。
明恬拾起玉箸,看到燕云朝把盛好药粥的瓷碗递到她的面前,还有些不适应他这般殷勤的伺候。
明恬眉目低垂,缓缓开口:“梦里的陛下,也是陛下。”
燕云朝正要给她布菜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竟主动开口给他说那些梦中的事了。
他将玉箸中夹着的青菜放入明恬碗中,一边转目看向明恬的面容,凝神细听。
只闻明恬续道:“我和陛下故事的开始,始于我的夫君,将我用药迷晕之后,送到了陛下的龙榻上。”
哐当一声,燕云朝收筷时有些猝不及防,玉箸掉到了木质的桌案上,与几只瓷盘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守在帘外的宫人们立时入内,收拾桌上的狼藉。
明恬要说的话也由此顿住。
而燕云朝面色变了又变,惊诧地望住明恬,气息有些不稳:“……什么夫君?”
明恬抬目看了燕云朝一眼,神色平静地低下头:“倒也算不上夫君。”
她在梦里连一场像样的婚仪都没有经历过,那个前未婚夫将她藏匿在外宅那么多年,直到明家的案子水落石出,才敢让家中父母知道她的存在,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
她充其量只是个外室罢了。
但明恬没在意过,在另一个世界与她有些纠葛的人,在如今的世界里只不过是个过客。
明恬继续说与燕云朝的事:“我入宫时,陛下后宫虚置,很快就封我做了贵妃。我一个曾经沦落到教坊司、做过外室的女子,竟引得陛下六宫独宠、耽搁早朝……之后便招来骂声一片。”
燕云朝怔怔地看着明恬,根本想象不出她口中的过往是什么样的。
什么沦落教坊、做过外室?
“我也怨恨陛下。”明恬轻轻道,“在我的梦中,我们常常是在争吵的,少有平和相处的时候。我还想过谋害陛下,并真的付诸了行动……”
明恬一口早膳都没吃,神思恍惚起来,仿佛陷入了迷离的梦境里。
“后来,我就死了。”
燕云朝攥紧拳头,沉下声去:“别再说了。”
明恬转目看向燕云朝,轻笑着勾了下唇角:“看来陛下也是害怕知道的。”
朝朝就恐慌于和她说这些事,眼前的皇帝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