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朝盯着明恬离去的方向。
过了会儿,福忠入内,大着胆子试探一句:“殿下……”
燕云朝道:“她刚刚动怒,这会儿恐怕睡不安稳,你去找锦绣,让她多燃些安神的香料。”
福忠诧异地觑了燕云朝一眼,低头应是。
燕云朝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刚刚滚落在地上的杯盏,漠然回过目光。
他只是顾念那女人这几日贴身伺候,太过操劳,怕她累瘫了而已。
可她肯定不会领情的。
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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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恬躺在榻上,思绪纷乱,她在想怎么才能避免朝朝消失,原本心中积攒了许多愤懑,可兴许是累得很了,竟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等再次醒来,就是第二日的天明。
明恬没等到任何有关她对皇太子大不敬的惩处,只觉得腹中饥饿。
于是吩咐锦绣去传膳食过来。
等吃饱喝足以后,福忠突然出现,悄咪咪地凑近她,跟她说顺安侯杨向松递了话过来,约她傍晚时到马场东门处的草棚下相见。
如今重明殿周遭戒严,周围铁桶一般,都是东宫与帝后的亲信,明恬没想到舅舅还能给她递话。
她有些奇怪地看着福忠。福忠笑道:“殿下伤势好转,今晨这重明殿的禁令已经解除啦。”
明恬怔了怔,半晌“哦”了一声。
看来他们还真是排斥朝朝,朝朝在的时候怕他惹事戒严,如今一被压制,就连禁令都解除了。
傍晚时分,明恬如约来到马场东门处的草棚下。
她等了一会儿,杨向松才过来。
“舅舅,”明恬弯了弯唇角,“您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杨向松没答,他先是问道:“前些天太子殿下重伤,现在可好些了?”
明恬面上笑容微滞,低声应道:“好多了。”
杨向松眉头轻皱:“听说是在猎场遇刺了,这好端端的,猎场怎么会混进刺客?”
明恬道:“不清楚,刑部应该已经在查了。”
杨向松沉吟不语,过了会儿,他道:“我叫你过来,是有些情况要告诉你。”
明恬疑惑看他,杨向松低头凑近明恬,压低声音道:“之前我不是说要再查查当年的案子吗?最近还真有些发现。”
明恬立时惊住,瞪大眼睛。
杨向松道:“刑部结案说,当年的案子是因为陈远崇和邱敬忠与你父亲起过争执,因此怀恨在心,才在证据上造了假。可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战事初起时,边境传来的消息只说是一些西戎流寇扰边,这原本用不上你父亲这个堂堂威远大将军。陛下也没有派你父亲出征,而是指派了定远将军。”
明恬清楚这段过往,她愣愣地接住话头:“那时定远将军突发恶疾,无法出征,差事才落到了父亲头上。”
杨向松点了点头:“正是。可当时朝中还有宣威将军、忠武将军,都足以应对区区流寇,为何要派出你父亲呢?”
威远大将军战功赫赫,曾扫平南夷,以少敌多,在整个大周都有威名。
一开始传来的消息,应付流寇,却派出威远大将军,属实有点大材小用。
杨向松这么一说,明恬亦觉得有些怪异。
可……
明恬犹豫道:“兴许是陛下希望能一举取胜,威震蛮夷,因此才指派父亲出兵平乱。”
杨向松道:“倒也有这个可能。但我还打听到,当初定远将军突发恶疾之后,陛下一开始是想换成宣威将军的,后来却改变了主意。”
明恬指尖一颤,轻声问道:“为什么改变主意?”
“因为御前大总管张川,张公公。”杨向松声音愈发低了下去,“是张川向陛下进言,说要让威远大将军给那些流寇一个教训,让他们见识见识大周的厉害,陛下才动了心思,改派你父亲出征。”
明恬呼吸微紧,杨向松继续道:“况且,一开始说是流寇,后来却变成了西戎五族联合起来的二十万大军,这中间到底有没有人谎报军情,我们不得而知。”
“所以舅舅的意思是,”明恬道,“从最初陛下派我父亲出兵西戎,到后来战败,及至明家落罪,都是有人在背后做局吗?”
杨向松道:“若非另有隐情,为何就这么巧,那两个陷害明家的大臣都死了。”
明恬握紧了拳头。
从前她只想着那两个大臣死得早,不能让她去天牢里质问,不能痛骂一顿解气,却没想到这一层。
还有句话叫死无对证。
明恬道:“那舅舅何不与我一同求见陛下,再请陛下重审此案?”
杨向松摇了摇头:“你当初求陛下重审,过程可还轻松么?”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这甥女是怎么求得陛下首肯的,但想想都知道她得付出多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