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华阳道长不同,华真道长脾性颇有些倔强,仙风道骨,不畏皇权。皇后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亲自来一趟比较合适。
——顺便,也探听一下刑部的进展。
“华真道长。”皇后在道士对侧落座,唇角含笑,非常客气,“关于太子的事,不知您这边琢磨得怎么样了。”
早在几天前皇后就派崔姑姑来过一趟,而当年华阳道长为皇太子治病做法之时,华真道长多少也参与一些。后来华阳道长病重,更是华真道长寸步不离地守在床榻边上,皇后不信他不清楚当年的内情。
华真道长微微倾身,喉间似有叹息:“三年了,难啊。”
皇后笑意微收,正色道:“当年华阳道长入宫看过之后,曾为太子留下一纸药方,说是若能令那人服下,连续一月,便可见效。”
“明小姐已入宫一月有余,娘娘既然今日登门,就说明这药是已经用过了。”
“正是。”皇后眉心轻皱,道,“只是收效甚微……几近于无。甚至,太子的病症,还更严重了一些。”
“若是这药果真能有奇效,当初华阳师兄怎么会说药石无医?”华真道长道,“归根结底,这药以人为引,而人,才是最重要的。”
皇后面色微变。
事情的症结果然还是出在明小姐身上。
“道长的意思是……”
“依贫道看,此药不用也罢。”华真道长道,“只要……”
他话没说完,崔姑姑悄声步入殿内,凑到皇后耳边,低声道:“娘娘,明小姐那边已经结束了。”
皇后眸光一顿,道:“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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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恬来到前殿的时候,皇太子也刚刚入殿。
他在殿门前脱下氅衣,脚踩长靴步入殿中,带着一身的寒气。
燕云朝公务繁忙,又因病症,能理事的时间本来就少,原是不想来的。但近来病情逐渐恶化,他还是赶着皇后叮嘱他的时间,骑快马赶来了清平观。
“说到哪儿了?”
燕云朝在皇后身侧撩袍落座,没留意身后不远处,明恬也跟着崔姑姑走了进来。
皇后却侧目朝明恬望了一眼,温声道:“正说要如何治呢。华真道长说,便是不用药也没事,只是需得明小姐再尽尽心力。”
明恬走上前来,沉默着屈膝行礼。
皇后朝明恬弯了弯唇角:“这就来了。关于明家案子的进展,刑部那边应该已经与你说明白了吧?”
明恬低首应道:“说明白了。”
“可还满意?”皇后问。
明恬本能地觉得皇后这话让她有些不适。明明重审案子,为忠良平反就是这朝廷该做之事,怎么到皇后口中说出来就变成恩赐了呢?
明恬顿了顿,道:“罪女感念陛下公正、娘娘挂心,也多谢刑部大人们的几番劳苦。”
皇后对她的漂亮话感到舒心,当即笑道:“既然已经拨云见日,便不必再‘罪女’、‘罪女’的叫了。接下来你若能治好太子的病,便是于社稷有功之人。”
明恬自然改口:“臣女明白。”
只是不用药,还想让她如何做呢?
明恬安静站着,等皇后继续。
皇后道:“干站着做什么,崔姑姑,去给明小姐搬个矮凳过来。”
崔姑姑屈膝应是。
在等待崔姑姑去搬矮凳的间隙,燕云朝一臂搭在椅上,身体后仰,目光轻飘飘落在明恬面上来回打量。
他已有好几日未曾见到明恬。更甚至,自从他不能再感知到那疯子出现之后,他连在片片光影中的一瞥都做不到了。
这应是很合那疯子的心意,只是不知他自身是否知道这一点?
燕云朝眉宇间掠过一丝狠戾,他的病症不能再拖下去,必须赶快处理掉那个疯子。
崔姑姑搬来矮凳,明恬低头端坐。
皇后这才继续话头,缓声道:“这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明小姐,你不能再让他受刺激了。”
明恬指尖微动。
皇后问:“这话你可明白?”
明恬道:“臣女会悉心安抚殿下,尽量避免殿下情绪激动,伤及他人。”
抛开皇后的要求,明恬也不希望朝朝发疯。
皇后点点头,续道:“第二点,就是尽可能地满足他的要求,为他编织一个……美好,而又令人迷醉的幻境。”
明恬不解抬头,看见皇后气定神闲的微笑:“让他沉浸其中。”
明恬问:“这样他就会消失了吗?”
皇后眉梢一挑,打量明恬片刻,收起了笑。
“怎会。”皇后慢条斯理地抚了抚手上艳红的指甲,“又没有用药,能有什么损伤?一开始只是让他沉睡,但久而久之,他就会与太子重新融合。明小姐,这才是回归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