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情,顾沉渊印象已经不深了,只记得那明黄色的人发了雷霆之怒,跪在地上一个个人被拖了下去,只有他和白汝文留在了那里。
帝王身边的内侍们,衣袍红得耀眼,脸庞白皙如玉。
那时他才知道,他的父亲果然是被冤的……
而且,是身边这个带他进宫殿的大理寺卿白汝文查出来的……
短短八年,年幼的顾沉渊经历大起大落,从遥远的河北道来到了华贵的长安城,成了尊贵的异姓王之子,却因父亲获罪而一朝被落入尘埃。
然后,他随着白汝文步入含元殿中,他又成了长安城中那不可仰望的天上星,因双亲皆逝,又是功勋后代,便入宫受帝后教养,太子也是他自小的好玩伴。
十六岁那年,他进了大理寺历练,白汝文是他的顶头上司……
顾沉渊抬眸看向白汝文,叹息了一声,手执茶壶给他斟了一杯,道:“用些吧。”
白汝文缓缓睁开双目,看着眼前这个已长大成人且远强于他的顾沉渊,心里不胜唏嘘。
现在的顾沉渊,已然活成了他最想要成为的那个样子,身在官场却不见沉浮,满目腌臜事却从不深陷其中。
不像他,尽管脱了那身泥土味的皮,他也只是闫家为了改头换面而推上名利场的那个穷女婿……
白汝文并未接过那茶杯,只定定地望着顾沉渊,道:“他说的,王爷准备全盘接受吗?”
顾沉渊面上无甚表情,但是手指却攥紧了衣襟,道:“既然他有所指控,本官便不能坐视不理,等本官搜了闫家的宅子与长安城的闫记钱庄与当铺,说不定一切都能水落石出了。”
顾沉渊手指微微一顿,又道:“还有白正卿的府邸,也会一并搜了……”
白汝文眉心一跳,缓缓挺直了身子,过了良久,才看向顾沉渊,吞咽了一下,似是经历了很久的思想斗争一般,艰难地开口道:“不能通融吗……”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什么荣华富贵,他已经不敢想了。
他不要流放到边疆,不要与闫家二兄弟一起劳役,他只想好好活着,能安度晚年……
白汝文熟知顾沉渊的性子,实在没有把握说服顾沉渊,可他也得试试不是吗?
毕竟顾沉渊今日能得来的一切,全都仰仗于他……
白汝文缓缓叹息一声,望向顾沉渊的眼神柔和得很,缓缓道:“王爷,你可记得,你八岁那年,白某见你的时候,你在街边与恶狗抢食,白某将你带进宫,告诉圣人,你父亲是被冤枉的,你又成了唯一的异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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