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过程中,整个马车上气氛凝重,待曲昭雪随着顾沉渊下车之后,谨记今夜她随侍的身份,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垂着头立着,这家刘记邸舍位于崇仁坊西第一家,离坊门极近,如今已入夜了,家家户户虽都燃了灯,但也是一片寂静,只好些身穿铠甲的士兵与京兆府护卫一道站在门口。
顾沉渊自听闻发现了蕊黄的尸体之后,眉头一直紧紧拧着,随着邸舍掌柜上楼之时,脚步踏在楼梯上明显有些沉重和杂乱,曲昭雪跟在后面,也觉得思绪纷乱,只是仍然竭力使自己看起来面色如常。
此事实在是太过蹊跷……
刘掌柜一边引着众人前往蕊黄所住的在楼梯拐角处的丙号房,一边道:“王爷,这客人是今日约莫午时来鄙店住下的,进了房中便没出来过,直到金吾卫拿着画像来搜人,鄙人看着那画像,觉得很像这位娘子,便引着金吾卫上来敲门,谁知里面没人应,鄙人用钥匙开了门,谁知道却发现人死了……”
顾沉渊一语不发地听着,沉着脸来到了丙号房的门前,只见房门大开着,里面尚有护卫在守着,只见一个身穿黑色胡服的瘦小身躯倒在地上,脸上布满了青黑色的小疮,嘴巴被封住了(1),而身边另一个身穿灰色圆领袍男子,身上裹着粗麻布制成的像是围裙一般的袍子,口鼻同样被粗麻布掩住,正在那尸体旁边查探。
屋子里发出的刺鼻气味险些让曲昭雪吐出来,她虽然在现代是做刑事律师的,可也从未亲临案发现场过,骤然面对这样的局面,还让她有些不适应,忍不住咳了几声。
而顾沉渊只微微蹙了蹙眉,便坚定地踏入房中,那灰袍男子见状直起身子,恭敬行礼道了一声“王爷”,便俯下身子,将那尸体唇上的纸掀开,又小心翼翼地拿着夹子深入尸体的喉中,捏出了一根细小的银针,又将那根银针放入了桌上的一个碗中(2),看了半晌,才道:“禀王爷,是□□中毒无疑,应当死了有两个时辰了。”
曲昭雪一步一步挪到顾沉渊身后,悄悄露头看向那尸体,只见那蕊黄苍白的脸上如今已经布满了青黑色的小疮,眼球也半睁着往外凸(3),很艰难地辨认出确实是画像上那个年轻可爱的小娘子。
只是如今已经失了性命,面目全非了……
那灰袍男子将外面的衣裳和口鼻上的麻布褪下,露出了清秀的面容,在桌前指了指那杯茶水,道:“荀某只在茶杯中验出了□□的痕迹,茶壶中并无。”
顾沉渊上前几步,望了一下那桌上简陋的素色瓷碗,道:“辛苦荀仵作了。”
那男子看起来很有教养,抿唇微笑着行礼退下,离去时还好奇地望了曲昭雪一眼,只是曲昭雪全神贯注地望着尸体和屋中的情形,并没有过多地注意到这名仵作。
顾沉渊俯下身子并没有立刻查看尸体,反而看向那尸体倚靠的桌上,道:“刘掌柜,这房间有人动过吗?”
刘掌柜一听慌忙迎上去,躬身道:“没有没有,金吾卫接管之前绝无人动过这里,这几日鄙店生意不好,一天就来了这么一个客人,无人上过楼。”
曲昭雪觉得顾沉渊神色有异,缓缓走上前去,却见那桌上摆着一张张,一角被烛台压着。
那纸上用鲜红的笔迹写着“为报父仇,连夺两命,功德圆满,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