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她不急不躁,满意点了点头,还待要说什么就听旁边的兵士呵斥:“不许交谈!”
莺莺环顾四周,广场里为避火灾并无栽种任何树木,此时渐渐日头大了,热气喷涌而至,再者这些乱臣贼子应当以太后召见的名义哄了这些命妇来,因此命妇们各个都按品大妆,衣服又重又厚,发饰繁复精致,一经日晒各个满头大汗。
贵妇们都是养尊处优的,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一个两个哭泣不已。
门又一响。
莺莺抬头一看,领头的军士极穷凶极恶,正驱逐两位夫人进来:“快些走!”
其中一位夫人看见情景不对与她的女婢转身就要往后跑,却被军士拔剑相向,一剑下去她的婢女已经倒下去,鲜血喷涌出来,兵士很快又出一剑——
眼看银色的剑刃就要触及那位夫人,满院的女眷一下失了声——
“住手!”莺莺上前拦住作恶的兵士,她上前道,“她横竖也逃不出去宫。”
那兵士一迟疑,莺莺已经上前将那位夫人护在自己身后,而后道:“若是你顶头上司一开始想杀我们灭口也不会等到现在。何必劳烦你们动手?”
这话叫那些兵士顿时生起了忌惮:既然扣押人质自然要安然无恙。若是出了差错,他们小小兵士少不得要被推出来当替罪羊平息贵人们的怒火,于是收起了剑刃。
莺莺不急不躁,泰然扶起那位夫人的胳膊,又与他们讲条件:“如今暑意正盛,不如将这些人都关进殿内,你们便退出在宫门口把守,横竖都是手无寸铁的贵妇人,难道还能插翅飞出去不成?”
领头的那军士往外走的脚步一顿。
莺莺就趁热打铁:“不管你背后那人是谁他羁押着这么些女眷为的是挟制我们背后的男人,我们有个好歹还怎么挟制?”
这话说得在理,军士沉吟起来。
莺莺便继续道:“任是谁都不会对这么多女眷动手,等事态平息这些夫人家里的男丁还会继续在朝中为官,到时候她们还是高高在上的命妇,你背后的主子为了给她们一个交代,会拉谁出来顶缸呢?”
当然是动手的兵士,到时候主子大可冠冕堂皇推脱自己说的是请女眷进宫,是下面的人执行出了差错让女眷受了惊,那少不得要杀那些军士替罪。
领头的军士一想到这茬后背就禁不住汗淋淋:怪不得上司并不让他的亲信接手这事,明明在他看来是难得的安全又能立功的机会。
只怕一开始这桩差事就是个替罪的苦差!
想到这里军士忍不住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了句:“好个搅蛆扒卖屦舍儿!”
而后招呼手下:“兄弟们,咱们退到宫外守着。”虽然还是不怠慢派了军士四角宫墙并宫门牢牢把守,但面上已经没那么严格了。
莺莺松了口气,这才招呼诸宫妃和命妇们进殿。
鹤翔宫常年紧闭,内殿灰尘漫天,还有蛛网密布。这么多宗室女眷并后宫妃嫔都被关了起来,一下略显逼仄。
因着适才莺莺在军士前面仗义执言,这群或哭泣或无措的女眷一下便围着莺莺,隐约有唯她马首是瞻的意味。
莺莺哭笑不得,也只好打起精神请太后示下:“事从权宜,不若叫女眷们取下命妇服?”
太后年事已高又在日头下晒了半天,到底显露出了颓势,疲惫挥挥手:“好,就暂由你安置这些人。”
莺莺便示意命妇们卸下衣服,命妇们也顾不得失礼纷纷脱下厚重外裳卸下钗环,有人衣裳上已经晕出深深浅浅的汗渍,显然已经热得不轻。
莺莺又吩咐几位宫娥和带进来的女仆将宫殿大致打扫一番,鹤翔宫分为前面待客的正中大殿和后面起居的内室,又有左右两翼各几间厢房。莺莺便自作主张叫人将太后和宫妃们请进正殿,又请命妇们暂且在左右两翼暂且安置。
她们走动时守卫也的确看了过来,但见她们行动有致并不是逃窜便并未上来阻拦。
莺莺这才有时间与太后商议:“依您看,幕后之人是哪位?”
第125章
太后不愧是权势场上浸染多年, 闻言只拿手比了个二。
萧英彦写进皇家宗谱之后排行第二,这个手势自然指的是他,莺莺便点点头:“也不知他在何处?”
太后的眸色变得深沉起来:“算起来应当是在洛阳。”官家在洛阳行宫,爱重的臣子跟着随扈, 只怕这厮要逼宫也是将官家围起, 若是有良心些的逼着官家写一封传位的诏书便也罢了, 若是没良心的只怕就要血溅当场叫官家“狩猎坠马而亡”。
太后环视四周,又攥了攥莺莺的手,小声吩咐她:“不要轻举妄动。”这是示意莺莺明哲保身。
横竖萧英彦的目的是皇位,这就意味着他不会伤害得罪太多的人, 等他登上皇位说不定还要装模作样抬举太后为自己减少些阻力。
在这种情况下太后自然不希望莺莺出头招来祸患。
莺莺感激冲太后点点头,不过她却并不打算完全依照太后的意思行事。
她便岔开话题与太后聊起别的:“您估摸着多久能有援兵到来?”
京城护卫最为慎重, 开封府十四将,除了大内的层层护卫京郊还有两座军营, 而且东南更是重兵重重, 京东西路则有一百零一指挥,自然是一觉察出异动便顷刻将至。
可太后摇摇头:“难。”
萧英彦绝不会那般草率就将这些女眷尽数扣留在宫里, 一定背后还有后招, 一部分人围攻洛阳,还有一部分人应当会吸引京师重地驻守的兵力。
如此一来只怕这些女眷还要被困在这里许久呢。
莺莺在人群里清点了一回, 这才发现怀孕了的惠嫔并不在她们中间。
询问宫妃,宫妃们各个都摇头说不知,这却不是她们推诿,而是实在不知去向。宫里贺皇后、宸妃、静妃一个个的境遇叫宫里也没了往日争奇斗艳的心思,自然也就无人去挤兑新晋升的惠嫔。
莺莺与太后对视一眼, 心里皆是一沉。
萧英彦这回只怕也扣押了惠嫔。
更没想到在宫闱深处还能看到被软禁了的贺皇后, 她头发花白面色苍老, 已经没有从前那样的雍容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