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娘子?
混乱中的人群俱是一愣。四个看店的半大小子激动起来:“是东家来了!苏娘子来了!”
花满蹊的老板苏三娘。
据说她培育出了罕见的并蒂莲还种出了蝴蝶兰,花农们没有不知道的,手里的扁担登时垂了下来。
适才人群还如激流一样喧哗闹腾, 可此时却如流到了一片缓滩忽然安静了下来。
“不好。”郜英彦在二楼看得真切,不由得失声痛呼。
莺莺撑着伞走到了店铺门口, 将伞收起来,而后问道:“适才出了什么事?”
她生得不算高大, 可是站在那里自有一派不容逼视的气场, 原本还气焰万丈要打人的花农忽然都不敢说话了。
还是花满蹊的半大小子道:“东家,他们逼着我们收购他们的花木还打我们。”
花农不干了:“明明是你拿门板卡了我兄弟指头还叫骂。”
吵吵嚷嚷半天莺莺听清楚了来龙去脉, 她道:“既然互相打架我们花满蹊便请了郎中给你们诊治, 否则大家远路来汴京城做生意伤了手叫家里人担心可如何是好?”
绿儿在一旁气鼓鼓:“明明是他们先动手的!”
花农们这时候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是他们太急躁了一来二去吵嚷了起来, 如今倒像是要讹人一样,慌忙摆摆手:“不用不用。”
“那怎么好。”莺莺说得不容拒绝,“长寿,你去请郎中过来。出诊和包扎钱都由花满蹊出。”
旁的不说,单是这主动要出医药费的举动就俘获了花农们的心, 叫他们的怒火无形中都平息了下来。
当即回头招呼伙伴:“走吧, 我们去旁的地方看看。”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家都吵起来了甚至还动了手, 回头想想真不该,现在抓紧时机将这些花木赶紧卖出去才是正经事。
“慢着!”莺莺道,“你们那花木可是要卖的?”
花农们点点头:“是。”想起今日奔波了一天不由得满腹委屈:“今儿满汴京城花束过剩,没有店铺愿意收购。”
汴京城要买花的需求是一定的,忽然比平日里多了三倍四倍的花木涌入汴京城,自然是卖不出去。
想到这里他们就又愁又急。
谁知这时候听莺莺说:“你们那花木卖给花满蹊可好?”
花农们慌了神,几乎要疑心自己听错了:“卖给花满蹊?”
绿儿跟着发愁:“娘子可是说错了不成?我们花满蹊哪里用得了这么多花木?”
就算花满蹊是汴京城首屈一指的大花商,可是哪里就用得了比往常多两倍三倍的花木?烂在店里可如何是好?
奶娘悄悄扯莺莺衣袖:“娘子善心我知道,可做生意不是善心就能成的。”她们发了善心收下这么多花木,最后还不是自己家承担损失?这与现在拿出银钱来给那么多花农分钱有什么区别?
莺莺却用眼神安抚了她们几个,又转身对花农说:“只不过我收这些花要比往常降两成的价格。”
花农们喜出望外。若是花满蹊不买他们的花木只怕现在就要烂在船上,苏娘子好心收了他们的花木此时就是救命,降两成算什么?就是只给他们两成都是赚到!
不过花农还有些良心,当即嗫喏道:“苏娘子,您一家店也不收下这许多花木,不如您一共实需多少,我们这些人平摊,每家都分点份出来,也不至于拖累您。”
莺莺摇头:“不用,你们的花木我全要了!”
长寿是个听莺莺话的,当即大喊:“我们全收了!排队喽!”
花农们至此是终于沸腾起来:“要收花了!终于有人收购了!排队!排队!”
二楼的郜英彦神色晦暗未明,苏莺莺这是疯了不成?用近乎原价的代价收购这么多短期内无法保存的花木不是发疯么?
他想了想便自己自作聪明想出了个理由:或许是因为萧照不在家,苏莺莺一介女流不敢面对这么多乱民。为了迅速平息这些花农的怒气她只能咬牙拿下许多银钱来花钱买个平安。
不得不承认苏莺莺还是聪明的,这银钱花了就花了,要不暴民动乱砸了花满蹊的店铺,到时候花满蹊的生意要受到影响不说,万一官府查下来也是麻烦,她个妇道人家因此沾染上什么传言也是麻烦。
花农们将花木一个个送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可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对苏莺莺的感激掺杂一点内疚:他们听风就是雨来花满蹊门口闹事,谁知花满蹊老板非但不与他们起冲突还尽数收购了他们的花木。
这种情绪之下有人便给莺莺鞠躬道:“苏娘子,下回我们有什么稀罕花木一定先想着花满蹊。”
“对!苏娘子仗义助我们过了这个难关,以后若是花满蹊有需要什么的我们一定先站出来。”
“就是!”花农们纷纷应和着,“下回我们上好的花木肯定先往花满蹊送!”
郜英彦估摸了下那些银两,每个花农一车花木大约换了几两银子,上百个花农便是几百两银子。
对于普通中等人家这几乎是一半家底了,即使对于萧家那样的家底也不算少。
郜英彦摇摇头:这苏莺莺还真是大手大脚,若是她嫁进侯府一定要请娘多教导她些为人妇的道理。
只不过不管用什么法子苏莺莺都算是化解了这一场危机,花满蹊前面的花农一个个千恩万谢卸货,店前也慢慢有了秩序。
郜英彦扼腕叹息:原本想叫苏莺莺陷入危机中他才英雄救美,如此一看这一出戏算是白演了!白白在这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和雇人闹事的银钱!甚至还叫苏莺莺获得了那些花农们的感激。
他气得直顿脚,静心策划出来的伎俩没想到一点没用上。
不过很快他就更气了。
花农们数完叮当作响的银钱后心情大好,将银钱包在帕子里贴身收藏后冷静下来,互相问起来:“适才是怎么起得纠纷?”
“我就在后面听见有人嚷嚷花满蹊欺负我们花农,我扛起扁担就冲了……”一个红脸膛汉子不好意思挠挠头。
最前面的一个花农“啊”了一声:“哎呀什么欺负,那是俺的手被花满蹊的门板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