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给莺莺说些一会要留意的细节,掩嘴笑:“说起来九郎历来小大人一样,有时候板起脸比我公爹还唬人,如今到你的事上却这般上心。”
莺莺有些意外,她自打认识萧照他就待她极其和气,竟不知他板起脸是什么模样。
她意外的样子惹得于氏又笑起来:“看来他居然真没给过你脸色看,嫂子说句托大的话,等你们孩儿满月可要给我家多包一篮红鸡蛋。”
说说笑笑间到了萧家六爷府上。
府上明显逼仄些,想来各房繁衍之故,中堂摆着席面,于氏是萧五公家当家儿媳,父母公婆兄弟姐妹都在又儿女双全,被世人认为是有福之人,是以常被请做宾客。
席间诸人对莺莺都挺客气,当然也有些怜悯和好奇的目光,其中有位王氏生得瘦削,颧骨高企嘴角下垂,看莺莺的目光极其阴冷,在萧六爷儿媳介绍莺莺时不轻不重“哼” 了一声,
于氏在莺莺耳边小声说:她儿子是那个多次为难九郎的萧方。
原来是萧方的娘,莺莺回过头看她,眼神也毫不畏惧,倒叫萧方的娘吓了一跳。
莺莺入座后还听见一些窃窃私语:
“很可怜,嫁过去夫君就瘫痪了。”有人怜悯。
“哎九郎生得高大英挺,谁能想到有这样飞来横祸。”有人惋惜。
“说不定是这女子克夫呢。”有人不怀好意。
“就是,生得那么美,来别人家及笄礼上出风头。”有人嫉妒得牙根痒痒。。
于氏少不得要起身怼那些,莺莺却忙悄悄晃了晃她衣袖,她泰然自若,于氏引荐她踏进了宗族女眷社交场,可要立住就要看她的了。
她想起从前娘的教导,昂起头就当没有听见那些流言蜚语,笑着与左右邻座搭讪聊天,既不冷场也不刻意讨好。
诸人见她融入得如鱼得水,说起话来幽默风趣,并不以自己的美貌自傲,也不因众人的孤立而做出高处不胜寒的姿态,心里便生了亲近之心。
很快就到了及笄礼升堂之时,仆从也引她们到了中堂,莺莺听见女眷们在议论:
“如今都十五了,也该到许嫁的年纪了。”
“本来应当是寒食节办,只不过当时还没过生辰,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被她们议论的小娘子含蕊正在中堂中央,于氏被请上去给她行及笄礼,她念叨着“和柔正顺,恭俭谦仪”的祝词,而后将冠笄戴在她头上,给她加上了褙子,随后为她取字时:“宜室宜家,便给你取个桃夭的表字。
忽听得那小娘子昂起头来,脆生生道:“我不想嫁人!”
?
中堂的女眷们都是一愣。
主持及笄礼的是她母亲,脸上挂着笑容:“快谢过大伯婶给你赐字。”手上却按着她的脖颈往下压,想必是暗暗用劲。
含蕊抬起头来:“先前娘就逼我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
“我才不要!时下男子娶妻都要女子有高额嫁妆,许多宗室们没有陪嫁便将女儿胡乱许给个商户人家。”
莺莺恍然大悟,原来行完及笄礼后便是要嫁人了,是以她才磨磨唧唧不愿行及笄礼。
“那些暴发户暴发之后急着要个宗室女的媳妇改换门庭,因而浑不在意陪嫁多少,甚至还奉上高额彩礼,我才不要进这样势利眼人家!”
女宾们窃窃私语起来,莺莺想起汴京城里有一户“帽子田”家便是一口气娶了十几个宗室女,为的便是洗脱自己家卖帽子的商户出身。
本朝待宗室不算优待,皇子们降生便要自己努力建功立业才能获得封位,王爷寥寥无几,因而不擅经营又子女众多的宗室们日子的确不如汴京城的一些商户人家呢。
“怪不得这及笄礼没有像习俗一样在寒食节办,还说什么未满周岁的鬼话,原来是因着其中有蹊跷啊。”王氏不紧不慢说,一脸看好戏的神态。
诸人敢怒不敢言,她的公公安定郡王是赫赫有名的二字郡王,在宗室里也颇有感召力,官家见了安定郡王都要尊呼一声叔父。
于氏脸上不大挂得住,她是请来的女宾自然要负责维护秩序,忙道:“谁家没有小娘子,谁又不是小娘子时候过来的,大家都有不懂事的时候。”
谁知王氏压根儿不卖她的面子:“哼,巴巴儿请我过来是消遣我呢!”
就在这时听得莺莺说:“及笄是及笄,嫁人是嫁人,不相干的,含蕊何不先行了及笄礼再说?”
“你看今日许多人都围着你静候你及笄,你不如将礼先行了,今后再想旁的事,让若不喜欢桃夭便请大伯母给你请个旁的名字便是。”
三言两语就将含蕊说服,含蕊想了想,便乖乖回到原来的位子。
于氏和含蕊的娘松口气,忙按照既定流程行完及笄礼。
等宾客都散尽后,含蕊的娘充满感激拉住莺莺手不放:“今日多亏九郎媳妇解围。”
说着又杵了女儿一指头:“这丫头整得什么幺蛾子!”
含蕊梗起脖子:“我就是不愿嫁人!”
“那谁养活你?”
“那些小娘子嫁人都拿着丰厚嫁妆,都是吃嫁妆的!”含蕊振振有词,“娘若是不想为我拿嫁妆我便出去给人做工!”
“什么?你居然还想去外面做工?!”她娘的心口一阵发疼,捂着心口,“你想气死我吗?”
“我不管,我就要去!”含蕊毫不松口。
莺莺沉吟:“正好我陪嫁里有家店铺,如今正缺人手,不若请含蕊过去帮我算算账?”
又将含蕊娘拉到一边去小声与她商量:“孩子总是心里不安分,早晚都闹反而不好,倒不如寻些事将她栓起来,她忙忙忙碌碌自然就忘了这些事”
含蕊娘想想终于答应了下来,又谢莺莺:“多谢九郎媳妇。”
含蕊却爽快,当即就跟着莺莺:“走吧,我要去你你店里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