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环在想心事。
这场春筵对苏莺莺格外重要。
前世春筵苏老太太也带着苏莺莺赴宴,苏环听人说别人都在筵席上交际偏偏苏莺莺跑去花树下采摘紫藤花。
花下偶遇了一位老夫人,好奇问她作甚,苏莺莺照实回答,两人一拍即合,双双逃席去后厨做紫藤花糕。
事后才知道那位老夫人是侯府老太君,苏莺莺此举当即折服了老太君。
侯府本来对这门婚事含含糊糊,可因着世子的执着和老太君的点头莺莺便顺顺当当嫁进了侯府。
当时苏环酸溜溜想,等着吧,高门岂是那么好进的?
谁知苏莺莺婚后侯府世子待她礼遇有加,就连侯爷侯夫人也没有像苏环想的一样嫌弃这个出身平民的儿媳妇,如今回想这位老太君只怕也起了不少作用。
想到这里苏环攥紧了手帕,这回见老太君的人一定只能是她。
这几天她拿出私房钱请人雇了外面的糕点师父教她做紫藤花糕,为的就是今天能抓住老太君的心。
苏老夫人见两个孙女一个时不时掀开窗帘看外面情形一个满脸沉重如临大敌,于是吩咐了几句:“一会去侯府要举止端庄,莫要丢了苏家的脸。”
两个孙女齐齐应是。
苏环在心里撇了撇嘴。
这位祖母有诰命,性子随着年龄增长越发古怪,攥着家里的钱财不放手,她稳稳坐在松寿堂享乐,什么都要上好精致的,只喜欢听人恭维,不疼爱儿孙。
待苏莺莺便更过分些,因为她既没有正当壮年的爹,又没有撑腰的舅家。前世苏莺莺得了侯府这门婚事后苏老太太对她才多了一丝和蔼。
只不过前世苏环倒没在苏老夫人这里吃过亏,她嘴甜,父亲又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小儿子,反正怎么样也亏不着她家。
马车很快便停在了侯府侧门。
苏家人下了马车。
侯府果然气派,亭台楼阁雕梁绣柱,隐约可见钟鸣鼎食之家的赫赫威势。
苏环抑制住砰砰砰乱跳的心脏,随着老太太进了苏家的门。
侯府早有人在二门迎接她们,苏环一眼就认出那是侯夫人身边的管事娘子,前世她上门打秋风时便是这人接待自己。
她皱眉,侯府迎接亲家怎的还用管事娘子出面?
即便是忙碌也应当请侯府旁女眷来迎接,比如隔房的嫂子或是府里开始学管家的女儿们,哪里有叫下人来迎的?
苏老夫人甚少来这样场合是以也不清楚,高高兴兴跟着管事娘子进去。
走了几个弯,绕过一道照壁,这才进入了春筵的正席。
原来这是侯府花园,女眷们早已经大部分到场,见管事娘子带着三人进来俱是一愣。
有些眼生呢,她们还从未在京城交际场上见过这三人。
管事娘子忙介绍:“这是文林郎苏家。”
诸人没听过这等人家,又一想,从九品的文林郎也不是什么大官职,便都不吭声。
管事娘子还有旁的事要忙,便告罪先下去了。
她们三人坐在一边,无人过来搭讪,苏环有心卖弄自己见多识广,便起身去拿侧边边桌的月白瓷水瓮给自己喝了一杯茶。
旁边的妇人们眼睛都睁大了,她们一贯讲究稳重端庄,此时也都实在绷不住了。
倒入杯中后茶水闻着兰香淡淡,很是雅致。
苏环心想,不愧是侯府,什么都做得好。
谁知她后面又来个夫人,她的丫鬟也拿起那月白瓷水瓮,另一个丫鬟捧上铜盆,倒出水后给夫人洗手,原来那水是饭前净手的。
苏环脸腾一下红了,含在嘴里的水咽不下吐不得。
周围有人嘀咕:“真是上不得台面。”
苏环面红耳赤如坐针毡。
她从未参加过这样高级的场面,她有限几次去大场面也是作为莺莺娘家人去莺莺举办的筵席上赴宴。
那时她是世子夫人亲眷,筵席前有侯府送来穿戴首饰衣服,入席后人人讨好,自然无人提及她失礼之处。
她压抑住心里翻涌的难堪,在心里暗恨:哼!等我成了世子夫人再寻你算账!
只不过当务之急还要想办法将莺莺调开为好。
过一会便有丫鬟们带领大家去暂时休息的花厅去春筵正席,预备正式开席。
苏环落后几步,与带路的丫鬟搭话:“敢问这位姐姐,府上花园里哪处紫藤花开得最好?”
丫鬟倒也好心,指着水道:“沿着我家的小溪往前走到湖边,有个八角亭子唤做沧浪亭,四周紫藤花最盛。”
苏环牢牢记住。
却不知她这番拉住丫鬟搭话的行为落在参席诸人眼里又是鄙夷:小家子气,东张西望,上不得台面。
那位侯夫人并未过来与苏老夫人打招呼,只端坐正中请诸人吃好喝好,又与簇拥在她身边的几位贵妇人聊天。
春筵上的诸人也渐渐分散,或在园里赏花,或互相敬酒,或玩起投壶这等助兴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