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慢性折磨人的东西,是在敲打他的意志,梁怀惔昏昏沉沉许久,耳边只有嘀嗒的水声。
傅忱搞来的软骨散,是专门对付猛兽那一类的软骨散,他知道梁怀惔的气力和本事,算准了量。
梁怀惔不断告诉自己不能沉睡,要找阿囡。
找阿囡。
这样的信念支撑了他很久。
大概是太想她了,梁怀惔总是断断续续梦到过往的事情。
炊烟腾升的乡下小院,战场上酣畅的厮杀,捡回来的男人,阿囡……他围着阿囡跑。
还有设了坛的鼓风台,阿囡坐在最中间,仪式举行到一半,被人打断了……
他极力制止,可是没有用成功……
不是仪式断了,是水滴到第六百声的时候,就到送饭的时辰了。
今日数到第三百声,门就被人打开,他的眼皮感受到光。
不同于以往的粗鲁,有一张帕子擦了擦他额上的汗,碗勺撬开他的嘴,刚流入口中第一下,梁怀惔就被呛醒了,他迅速睁开眼。
和傅忱有七八分相像的那个女人,很惊喜,“你醒了!”
傅唯禹说完就捂住了嘴,警惕地朝外看了看。
梁怀惔眼皮沉重,“你来做什么?”
傅唯禹嘟囔,“我来看看你。”
今夜她出门,是因为今夜底下的宫人说,傅忱出宫了,她才敢壮着胆子摸了路子过来。
看?看哪门子看。
梁怀惔低哧一声,“接着来替傅忱打探消息?”
傅唯禹睁大眼,喃喃道,“你、你知道了。”
“不是....”
她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他,闯入平康坊也不过是个契机而已。
她想进宫,但汴梁守卫森严,汴梁非达官显贵,不能随意进宫,她是听人说,平康坊这地方虽然乱,却也是极易铤而走险。
她着人骗了,差点性命不保,好在梁怀惔救了她。
她记恩,是真的想要帮他,可是父皇快要死了啊。
没有那么多时辰给她拖延,不进宫,就见不到傅忱,如今傅忱不随她回去,她自己也绝不能回去。
“我真的想帮你.....”
傅唯禹近来神思衰弱,吃了药才好点,脸色苍白无助。
“他想从我嘴里得到什么,叫他尽管来问,用女人来耍花招,这一招对付别人兴许有用,对我不会有用。”
傅唯禹就知道他误会了,她连忙解释说。
“你听我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要害你,也没有要替我皇兄谋害你。”
“我当时进宫,除了要办的事,我也的确帮你找了你说的阿囡。”
梁怀惔先入为主,他认定了傅唯禹的利用,即使没有利用也没有关系,他本也没有指望傅唯禹。
语调平平,“是吗?既然找了,找到了吗?”
傅唯禹摇头,“你当时只与我说她的年岁,模模糊糊说她的样貌,并没有细讲,我依照你与我说的,盘问了宫里的人,并没有找到你说的那个人。”
当然找不到,他给傅唯禹有关怀乐的具体信息都是错的。
“我带了纸笔来,你不若再与我说说吧,我试试看,能不能画出她大致的相貌。”
“我会尽力去帮你找,就当是我还你的人情,你不要再恨我了。”
“恨?”梁怀惔淡道,“我恨你做什么。”
真要讲起来事情的原委,该是他们西律人恨他才对,要不是他一手促成,傅忱也不会来到南梁为质。
要救阿囡的忘症,必须要用以天降祥瑞出生人的心头肉做药引,她才会好起来。
天降祥瑞还不行,需要此人逼得暴戾,祥转戾气才能用他的心头肉。
所以,梁怀惔用劲的虐害傅忱,叫他黑化,叫他面目可憎。
他也忘了,物极必反,总有他掌控不到的地方,比如傅忱暗中结党,竟然掌控了大部分南梁的言官和部分文臣。
他在暗中蓄力,借着南梁偶尔的麻痹,反了南梁。
“.......你”
傅唯禹还要再说,门突然被人破开了,她抓着纸笔,迅速躲了起来,水牢空荡,没有什么地方可供她藏身。
不得已,她跳入了水里,贴着牢壁躲藏。
傅唯禹刚刚使诡计支走了旁边的人,她不能停在这里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