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乐还了书册回来,跨出书铺门槛的时候,隔壁卖粽叶粑台的被人称作二娘的人,她逢人便说她家夫郎要回来了。
还有几日几日,如今走的官道到了哪里,还要走什么小路,小路的杂草都被人清干净了,路上的毛毛草不会刺到她家夫郎。
书铺掌柜也总说他家儿子,在浦梨书院学书的,今日被夫子夸了,字写错了哪几个,用了几张新宣纸。
总爱在桥头廊下行乞的蓬头垢面的阿叔,他有时段没在那,旁边卖梨花糕的老婆婆都会顺口问一句,“今儿个怎么不见丰老三在这躺了?”
大家都是其乐融融的,所有人都有人记挂。
真的好羡慕,那些被记挂的人。
怀乐出事这么久了,离宫这么久,没有人记挂她,没有人会找她。
她如今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给的。
她身上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柏家给的。
誊抄的书目上说过:爱人先爱己,择人先问心。怀乐想,她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
漂亮质子,十七。
尤其是漂亮质子,忱哥哥,尽管她对怀乐冷言冷语,她豁出去一切对他好,护着他,掏心掏肺对他好,怀乐将自己放到了尘土当中。
他从未将怀乐放在眼里,别谈心里。
轻贱她,别谈她的生死。
是啊,十七,看十七就可以看出来了,忱哥哥或许只捡了它回来,给过一次饭食,就再也没有照料过它了。
在忱哥哥的眼里,怀乐和十七都是一样的,他也只是开头对她好过,不,那也称不上好,他很和缓问怀乐你叫什么名字,因为这一丝丝和缓,与那些常年轻贱怀乐的人,是不同的,就为着这个不同,怀乐就把命都豁出去了。
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好在....她还活着,这么久了,终于也想明白了。
有没有人爱怀乐,不重要的,怀乐要好好的爱自己,好好的活着。
宫里有她的家人,却也不算她的家。
那样的家,不要也罢。
嗓子也好了,她写字也可以,辞谢了柏家以后,出去找块地方。
怀乐有双手,她能走能跑,她不用再摇首乞怜地向那些宫侍要这要那,她可以自己给自己,也可以照顾小兔子,再也不要被人瞧不起,她也要挺直腰板的站着,活着。
总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好累。
柏清珩的一番话让怀乐想了很多,她起先还是好好的,不知为何眼角慢慢红了起来,眼睫眨一下,泪就滚了。
“怎么了?”
柏清珩略有些手急无措,如何就哭了?虽然她哭也好惹人疼。
但表明个心意,竟然把对方姑娘给惹哭了,柏清珩暂且不知道缘由是出在了哪儿?
他叹一口气,替怀乐拂去她眼角的泪。
“你别哭啊。”
他难得开起玩笑,哭笑不得问了一句。
“难不成是嫌柏大哥年岁太长,又或是月俸太少,家里的弟弟太吵了么?”
怀乐真被他的话逗笑,她也难为情起来,自己抬手擦去眼泪。
“才不是呢,柏大哥很好。”
柏清珩收回手,他拿了一方绣着青竹的帕字递给怀乐。
“那又是为什么?”
“怀乐妹妹若是不喜欢我,尽管说便好,柏大哥也是很多风浪里走过来的人,大大小小的难也吃过不少,并不至于连句拒绝的话都听不得。”
当年翰林院编修史也是他正儿八经考上去的,没有倚靠自己的大家。
“能成或是不成,怀乐妹妹给句准话,成了我心里欢喜,不成,我再努力努力。”
被他这么一说,怀乐心里松还真松了一截,她想明白后,愁也是愁如何和柏清珩解释。
怀乐笨嘴拙舌,从前漂亮质子就说过她话都说不清楚,不会周全琐事。
如今想来,他还说过好多啊,他说怀乐什么都差,说她没有资格和三姐姐比,拿不出什么跟三姐姐比,说怀乐愚蠢憨笨,缠着男人不要脸面....
忱哥哥还说,她除了哭什么都不会,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怀乐。
回想起来还是会痛的,难堪又来了。
萦绕在怀乐的心口上,她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些话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
质子府为什么着火了,怀乐想不明白,她想过,会不会和她有关。
他说到那些,想起他被怀乐占了便宜,觉得她真的好差,想不开,是不是傅忱不想再见到她,要烧了它,要在他原本的地方同归于尽,所以怀乐义无反顾冲了进去。
她想拉他出来,告诉傅忱不会了:忱哥哥好好活着吧,怀乐再也不会如同从前那般缠着他。
嗯,以后也不会再叫忱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