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他并没有偷懒。
“朕给你锦衣玉食, 让你享受万人尊从,不是叫你整日与人投壶打双陆逛勾栏瓦舍!”
“朕对你寄予厚望!”
“你这样不听训将来如何继承朕的大任!”
父皇手里握着鞭子, 一下下抽打在他身上, 母妃在旁边看着。
夫子教给他的书都背完了, 抄录万赋论抄得他握笔都疼, 马场的马他也跑完了,他射了很多支箭,掌心都是泡。
夫子,侍从,外祖,婢女,他们都觉得他太过刻苦,父皇却没看到他的努力和付出,他流下的汗水。
他从来都不满意,也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
打双陆出师未捷,付誉的玉扳指还被他捏握在掌心里。
傅忱跪在西律祖先的牌位前,阴暗的灵堂,除了黑与白,在没有别的。
除了冷,透骨的冷。
跪得久了,地砖的冷钻进他膝盖骨,他唇色青紫,死咬着唇才能绷住,不叫脸颊抖动。
也不露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和动弹。
父皇打够了,母妃才过来,她带来一盘小食,是她亲手做的。
她的手摸过傅忱的头发,还有他的脸,停留在他的耳侧,自然也看到他眼里的委屈,却只轻叹一口气。
“阿忱,要听话。”
她温柔地将傅忱掉落的一缕发捋顺回去,他连一捋发丝都不能出错。
“父皇和母妃都是为了你好。”
傅忱期待的心在这一刻沉入谷底。
母妃也不会懂的,他依然不够完美,傅忱在想,到底要怎么样,怎么才算最完美,才能得到他们的首肯和满意?
听话!听话!听话!完美!完美!完美!不够好不够好不够好!
他们呢,也做到足够的完美了?
所有的一切都要他来背负,怎么做都不好,他听话努力了!他得到了什么!他所谓的承袭大统,就是那架南梁的小轿子。
三年,自从他来到南梁,没有一天夜里睡得安稳,没有一日吃过不受人白眼,被人□□欺负!
一句夸赞都不能给吗?他想要的不多啊。
傅忱眼里紧攥在手里的玉扳指碎成了齑粉,他推开惠沅皇后的手。
“够了!”
本该走掉的父皇,忽然回来了,他拥护被“不听话”的傅忱吓坏了的惠沅皇后。
“逆子!”
没用鞭子直接上脚踢翻傅忱,不管不顾打骂他,仿佛傅忱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他的下属。
又疼又冷....
傅忱牙根发颤,在他像一条濒息的死狗,几乎站不起来,放弃挣扎快要认命合上眼的时候。
扑上来一个人,好温暖,抱着他,哄着他。断断续续的声音,极力在安抚他。
把狰狞的父皇和母妃的哭喊都隔绝在后,似一堵温墙,又软又热。
傅忱朝温暖靠去,浑身发颤,不断陈述,他咽在嗓子里的声音,“冷.....冷...”
“疼....”
宫侍打了一顿,也不敢狠下死手,出够气就丢下棍子跑了。
怀乐哭着把傅忱背回来,手里还提着快要断气的小狼崽,她哭得那么心碎。
自己都顾不上,给傅忱擦洗干净,在太医院门口磕了好久的头,求来了人给他看病,抓药熬药,给他喝下去,一直守着他。
傅忱是敌国质子,怀乐又不受宠,太医不能给太好的药,只留下一些温和止血,益补益气的普通方子,提着药箱子摇头走了。
怀乐抱臂守着昏迷的傅忱,和小被褥里窝着的小狼崽。她生命里唯一的两个羁绊,她甚至顾不上自己。
她真的好害怕,泪一直掉啊掉,任由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越来越多。
在这一刻,她无比痛恨埋怨自己。
梁怀乐你怎么那么弱啊,跑得慢,话也说不好,什么都帮不到。
再快一点,就能帮忱哥哥更多了啊,再强大一点,十七就不会也被打了啊,能拿到的药也不会那么少了啊。
傅忱发梦魇蹬掉了被褥,他一直迷瞪乱挣,额头很烫,又一直说冷。
怀乐爬上去,拥着他。
嫩白小小的手背伤痕累累,上面还沾着血迹,抬气又落下慢慢轻拍着男人的后背。
她身上疼,眼睛哭多了涩涩地疼。
“忱...忱哥哥..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