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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1 / 2)

他与晏桑枝只有数十人之距,光影之下的脸明明灭灭,却又无比显眼。

赖得于谢行安会丹青,且最擅于画人。他看人时,不看重皮肉,而看骨。

皮是会变的,骨相一直在那,所以明明晏桑枝与梦里的阿栀长得略有区别,可谢行安觉得就是一个人。

同为骨秀。

都有挺拔不弯折的仪致,风姿沉静。

他长眉轻扫过去,声色凝重,“十五,你能看见那人吗?”

谢十五这个憨憨,看傩戏正起劲,顺着目光望去,还在傻乐的脸瞬间凝重。

谢行安心里一紧。

却听他哭丧着脸道:“我倒想看不见,地上那么一滩影子,那么个大活人怎么能瞧不见。早知不来了。”

他压低声音凝重地说:“这就是那晏家小娘子,她识得我,要是叫她看见了,却说我们还没有上门赔礼可怎么办。”

本来是今日去的,却正好碰上药市,谢行安无奈只能再往后延一日。

晏家?原来疑虑可能是真的。

他查过江淮药行记录的医馆,姓晏的行医世家只有一家,医案上是有名姓的,记录在册的又刚好有个枝。

初时他只是觉得太过于凑巧,可看见这张脸后,他头一次怀疑自己是真的入梦了,还是生了癔症。

谢行安的手指蜷缩,眼眉沉沉。

低哑道了句,“一同去瞧瞧。”

若两人真是同一人,他前日的猜测变得虚妄而可笑。

“啊,”谢十五惊疑,却还是跟他一道从小门出去。

神坛后面便是药市,一间间浮铺立在其上,江淮药行的铺子前插的是青旗,绣有江淮二字,而蜀地来的,赤红旗,黑线绣蜀。

旁的地方小旗五色频出,更有胡人来卖药的,拿琉璃装盒,金银珠宝装饰其间,神色辉煌。

卖安息香、乳香、龙涎、羚羊角…

晏桑枝听了一嘴,所有海药十贯起步,她直咂舌,往蜀药那里走。

阿春替她紧紧牵着两个小孩的手,范大则真是来闻药的,到这家门前嗅嗅,说海药的价贵香气纯正,要多闻一会儿。

晏桑枝在药材上头如鱼得水,从能说话就开始学认药材,好坏上手摸摸就能知道。川蜀来的药地道,她每进一家,手里必定提着一袋出来。

逛了大半日,手里买药的银钱全都没了,换来一堆的药材。

范大累得跟狗一样,只差趴在后头,左一袋右一袋挂在肩头。有气无力地往前走,嘴里念叨,“姑奶奶,可别买了,我是拿不动的了。”

他的声音全被远处的喧哗声掩盖,药市底下就是黄土路,有人跑过来,带起一路烟尘。

这人面色惊惶,连那么宽的路都瞧不清,一下撞到范大身上,把自己摔的一屁股坐到地上,胡乱在地上摸索着,连滚带爬起来,而后靠在墙上双目无神,两瓣嘴一开一合:“死人了,怎么办,死人了”

“什么死人了?”

范大恰巧听到,他的粗嗓子很响,让晏桑枝猛地回过头,四周的药商接连站起,闻声看过来。

那人抓住范大的手,死死握着。手上一直在抖,语无伦次,“死,死人了,那边有人死了!”

“不要急,慢点说,你确定死人了?还是他只是昏过去了,有没有出血?”

晏桑枝连声发问。

那人脑子一蒙,顺着她的话出口,“从山上摔下来的,脸都摔烂了,没气,没气了。血,对,流了好多血,一堆血啊,我魂都要吓没了。”

他回想起来,一副要晕倒的样子,扶着墙在那里干呕。

他看向的那个地方,已经有很多人围在那里,还有药市里的郎中。

等晏桑枝赶过去,围得严严实实,知晓有大夫后,她就没打算插手。

里面是那家人呼天抢地的哭声,哀嚎伴随着磕头的声响,“你救救他,怎么会没救了呢,大夫,你再看看啊!”

一个个大夫出来,面上怜悯,直摇头,“这跌的太厉害,只有一日好活了,尽快安排后事吧。”

那摔下来的男人妻子哭得双目红肿,根本不管是谁,爬着去拽边上人的衣裳,使劲磕头,“你们救救他吧,他还有两个孩子!不能叫我两个孩子没爹啊!”

没人接手,这已经是必定的死局。甚至看热闹的人都散开,让这个苦命的女人捶地大哭。

“让我看看吧。”

晏桑枝的声音一出,旁边的大夫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怀疑,有好心的就说:“救不活的,别沾了一身腥。”

她没听,走过去蹲下来查看那男子的伤情,脉象微弱,气欲断绝,如果不救,三个时辰内必断气。

她查看的功夫,有人蹲在了她的旁边。

晏桑枝回头去看,面色有些浮动。

没想到是个认识的,他算是除坊巷里人家之外,她在江淮碰到的第一个熟人。

还真巧。

可说是熟人,其实前世才见过几次面,每次都承了他的人情。

晏桑枝垂下头继续包扎,有些感慨,前世那些事情估计只有她自己记得了,连想感谢他都没有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