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下兵戈不止,世道不古,生于此世,人心纷杂,或为生死奔走,或为金钱追逐,又或为权力仰止,天下诸人,无不存着一己私欲,挣扎存活于这乱世之中,根本无人能有如此干净的双眼。
干净得如同初生的婴孩,没有一丝脏杂,纯澈得如同最清的泉,容不下一丝沉淀。
莫说不曾见过,阿阮甚至从不觉当今天下竟能有人有如此净澈之眼。
然而……
思及这样净澈之眼竟是生于暴戾成性的叶晞身上,阿阮当即自怔愣中回过神,怕极叶晞会因为她的无礼而取了她的性命,正惊慌失措地要低下头去时,只听叶晞问她道:“好看么?”
乍听叶晞问话,阿阮浑身一僵,莫说把头低下,便是呼吸都不敢,唯能保持原状,看着叶晞,心慌得悬上了嗓子眼。
正当阿阮以为叶晞要因她方才的失礼而处罚她时,却见他只是将他手上那只血淋淋的眼珠子移至他的左眼前,复问道:“好不好看?”
明明是严冬,阿阮背上的里襦却是被冷汗湿透,她一动不敢动,她惶恐地看着叶晞,害怕得咽了咽唾沫,动作僵硬地摇了摇头。
叶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竟是再一次问道:“好不好看?”
阿阮则是又一次摇了摇头,还担心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这回她连双手都摇上了。
不好看,一点儿都不好看!虽然这些眼珠子都是假的,可是看起来都像真的似的,瘆人得慌。
看着阿阮一而再地摇头,叶晞拧了拧眉心,且见他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假眼珠子,似在思忖阿阮的回答是否是真的,尔后他忽将这颗假眼珠子狠狠砸到地上,碰撞得满地的假眼球又骨碌碌滚动起来。
也骇得阿阮浑身一阵战栗,再不敢看他,气也不敢喘。
屋内死一般静寂,却又安静得外边的雨声丁点未闻。
阿阮掌心冷汗涔涔,恍如置身火海刀尖般的恐惧。
她想到了方才在苑门外看到的那名死婢,想到那钉穿她咽喉的短箭。
阿阮心中害怕地想,她会是个什么死法?
她正害怕地胡思乱想时,她只觉面前一片阴影朝她笼罩而来,她下意识抬头,只见那本是坐在长案后的叶晞这会儿竟是站到了她面前来。
不仅如此,此刻的他与她相距只有咫尺!近得她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木质香味。
阿阮慌得浑身战栗得愈发厉害,不敢妄动,僵硬地杵在原地。
她不敢看叶晞,叶晞却是一直都在盯着她瞧。
他看着她身上的绿衫嫁衣,拧着眉,似是在想着什么,忽又问道:“你是何人?”
阿阮连忙抖着手从衣襟里摸出前边给家老瞧过的信,战战兢兢地递给叶晞。
叶晞将眉心拧得更紧,盯着她递来的信瞧了好一会儿,才将其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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