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做另一个薛崎并不能讨宁妃的欢心。
后来他又去了赵嫔那里,看了八皇子几天。
事实证明,八皇子也不是一个好的模仿对象。
他跑到皇后宫里,鼓起勇气和大公主说了两句话,大公主对他摇摇头,说她帮不到他。
大公主说,她的母亲很爱她,所以她不曾做过什么讨人喜欢的事,自然教不了薛执。
一次一次地被打,一次次地伤心,再振作精神,努力寻找着她可能会喜欢的人,学着样子,做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薛执一直天真地以为,只要他乖巧,讨人喜欢,他总有一天能和别的皇子一样,拥有母爱。
直到那天。
“喝下去啊!你不是一直说听话吗?喝,喝下去!让我看看你的天赋!”
雷雨交加的午夜,狂风大作,雷鸣震耳。
再次从梦魇中醒来的疯癫女子跑到小男孩的寝殿,一手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毒药,一手粗暴地撬开他的嘴,把药往里灌。
小男孩呛了水,拼命挣扎,他的手用力挥舞,一巴掌打在了女人的脸上,那女人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顾着把药给他灌下去。
乳母被几个粗实宫女绑在偏殿,任她哭哑了嗓子也挣脱不能。
温热腥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小男孩眼底的光终于消失了。
无论怎样,还是不行啊。
不喜欢他就是不喜欢他。
她果然是要杀死他的。
药都喝了进去,腹部开始有百爪在撕扯着他的脏器。
内脏好像被抓烂了一般,很疼。
不多时,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而后大口大口的黑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薛执从不知道,他的身体里能容纳那么多的血。
他痛得浑身抽搐,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手不再挥,脚不再瞪,榻上那个小小的身影逐渐安静了下来。
朝阳又升起,刺目的亮光如每日一样,毫无差别地照耀在薛执的脸上。
他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总归是又醒了。
他竟然还有睁开眼看到朝阳的这一天啊。
女人已经重新换上了华服,戴上了金钗。她不发疯时,妆容精致,面庞美艳。
一双充满蛊/惑意味的狐狸眸中满是潋滟神情,是个足以让万人动情的女子。
她惊喜地握住了小男孩的手,笑得好看又危险。
“竟然挺过来啦!好,好!果然是颗好苗子!”她说,“你是上天对我的馈赠。”
后来薛执才知,她的母妃偶感风寒后,便以为有人要害她。她害怕自己被人害死,于是开始培养薛执做武器。
那是她第一次喂他喝药,却是试炼的药。
她们南楚最不缺的就是这种锻炼人的东西。
那一次的高烧足足持续了十日,十日后他从鬼门关回来,终于见到了在外征战一年多、大胜回朝的父皇。
和他预料的一样,那位高大魁梧的帝王只在意他掠夺回来的这名女子。对于她生下的孩子,毫不在意。
一个留着异族血的皇子,穷尽一生都不可能有什么未来,还不如早早地断了亲缘。
他是个好苗子,所以从五岁开始,便总在鬼门关前徘徊。
第一次试毒他花了十日醒来,后来时间逐渐缩减到八日,五日,三日,一日。
两个时辰,半个时辰……
再到后来,他试过百毒,人终于变得麻木。
他对着谁都笑,哪怕别人对他不好。
他洞察人心,熟知人性,轻而易举就能讨人欢心,他在为人处世上愈发游刃有余。
他再也没有挨过打,他可以在夜深人静时,面不改色地喝下宁妃端来的药。
然后温柔笑着,平静地同她道一句:
晚安,母妃,您辛苦了。
只除了一点——
他依旧是最不受宠的皇子。
后来,他好像又长大了些。
宁妃的疯病终于耗光了帝王最后的宠爱,从金宁宫搬到冷宫里,他的生活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