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她是很高兴的。
可是渐渐的,她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回北平府,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回北平府。
能回的,只有她一个。
知道消息的时候,她哭着跑去嫡母的跟前,抓着嫡母的衣角跪在她鞋边,一边狠狠地磕头一边痛哭,想求嫡母开恩能让她生母同她一道回去。
可是嫡母只是冷若冰霜的坐着,垂眸瞥眼看她的时候,眼睛里凝着冰霜。
嫡母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伸手,她手里攥着的嫡母的那一片衣角狠狠地抽出来。
她失力往后跌倒在地,仰头怔怔看着嫡母,连哭都忘了。
嫡母只说了一句话:“你这一去,是做我的女儿。既然是做我的女儿,怎么能还有一个娘呢?”
说完,她便离开。
武姝记得,她哭着去找生母的时候,生母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生母只是把她温柔地拉进怀里,用那块染着茉莉香的绢子,把她眼角的泪都擦干净了。
生母的眼底含着温暖的光,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道:“大夫人是骗你的,娘也会跟着你一同去。只是这回的车马不够,你爹爹想你,只能先让你跟着大夫人一同去北平府。你去了北平府,再派车来接娘,咱们在北平相见,好不好?”
生母说得真真的。
她就相信了。
她拉着生母的手拉钩说:“那一言为定哦!”
生母含笑点着头。
得了承诺,她便笑着去收拾自己的行礼,于是没看到生母在她转身过后,捂着脸无声的、哀恸哭了起来。
在临行北平府的前一日,生母就在房中悄无声息地悬梁自尽而死。
那天她抱着一束野花进来,兴冲冲地推开生母的房门,想把她房里的花换一换。
一推开门,只望见生母纤瘦的身体凌空悬在梁下。
风从门外吹进来,把生母的尸身吹得晃荡,把她手里的花吹落得凋零满地。
生母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妾室,嫡母不会为她的死而耽误了前往北平的行程。
她犹记得,一卷破草席,一个家丁,就把生母卷在里面拖出了庄子。
嫡母把她拽在身旁,连哭也不许她哭一声。
她看着生母从跟前经过的时候,头发还凌乱散落在卷起的草席之外。
她看着那一丛头发从脚尖前拖过,忽然像是中邪了一般疯狂地尖叫起来,像只困兽一样狠狠一口咬在嫡母的手上,然后抽身要往生母的方向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