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每日都有许多自南边千里跋涉而来的百姓入北平。
秦夫人怜悯孤弱,便在城内设了许多安置之处,搭了帐篷,送了棉被冬衣过去给这些难民过冬,另外又派罗成在外布置施粥施菜,供这些可怜人果腹驱寒。
单嫣时常陪着罗成一道过去看望这些无家可归之人,只瞧着父母带着衣不蔽体的孩子,在这穷冬腊月未尽的大冷天之中缩在街角,一家人相依偎着打寒战,觉得心酸,不忍卒看。
只看着这些落难的孩子,她不免又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单雄信并单婉父女二人。
她与罗成新婚离开北平的时候,单雄信就在与她置气。
她那时候虽然伤心,可想着二人总是骨肉至亲,这点气过不了两三个月便会消去,到时候她再与他赔不是。
可她却自始至终未曾料到,单雄信这一气,倒是气了三年。
只看他三年未提笔给她写一个字寄来,她就知道了。
瓦岗军奔波征战在外的辛苦她并非不知,可却也不是辛苦到一个字都来不及写的。
跟了她三年的贴身侍女珠珠是她成婚之前从瓦岗城带出来的。
而珠珠的亲弟弟就跟在秦琼身边为参将。
这些年来,瓦岗城的许多消息,单嫣都是听珠珠给她讲起自己兄弟写的信知道,亦或是秦琼寄家书与秦夫人、罗成时,她方才能从这些旁人给旁人的书信里晓得。
瓦岗征战辗转,时常几十日行军,自然只有他们寄给她的。
可单嫣也无可奈何,只能从这些信里旁敲侧击地知道,单雄信与单婉父女二人应当还是好好的。
单嫣垂眸,思绪正飘远,忽然听见远远的院子当中谁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一时回神过来,懵地正抬头,身后珠珠就窃笑着拿胳膊肘顶了顶她:“世子妃,还发呆呢?看看谁来了?”
单嫣抬头,便见到远处一片银白当中,忽而冒出一点殷红来。
乍一眼,好像是漫天大雪里盛开一朵红梅。
单嫣眨了眨眼睛,见那红衣身影从层层大雪当中慢慢地朝檐廊这边走过来。
她慢慢从靠着的门框上站直身子,眉梢上渐渐涌起笑容。
罗成披着一袭红斗篷从大雪里走上台阶,端正束起的头发上全沾着雪花,两边肩头上也压着厚厚的积雪。
涉雪而来,刚上台阶,遇上门内铺面而来的烧得暖烘烘的炭火气,一时衣料上沾的晶莹雪全部划了水珠子,一滴滴的落在他脚边。
他一上来就不由分说拉住了单嫣的手。
可气他从外头大雪里进来,手比她一个在烧着炭火的屋子里待的人的手还要暖和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