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雪偏过身子:“她睡着了,我的床很小,你会弄醒她的。”
陆正衍深呼吸:“我们的女儿叫陆望舒,小名是小希。”
“那好,小希睡着了,你过来会吵醒她。”
他扶着门,指关节发白,沉沉发问:“李舒雪,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欢迎我?”
明明是接着这层面具在问,陆正衍没必要投入过多的真情,但是他禁不住胸闷,把自己的问题当作答案在脑子里循环,在某一次令他难以忍受的循环之后,他停止了思考,脸也冷漠下来,头低下去。
她关上门,拢住自己的睡衣,抬头看着他,“如果一个失忆的女人缠着你,说她是你的妻子,抱着你们的孩子每天在你的楼下,你的门口等,你会欢迎她吗,你会有这样的耐心邀请她到家里,很快和她就睡在一张床上吗……她以前对你不好呢,甚至说很过分很过分呢……?”
这个答案出奇地让陆正衍活过来,他着急地回答,像个为自己狡辩的罪犯:“至少,我不会让她抱着孩子在外面淋雨,昏倒。”
她错愕:“你怪我……?”
“我没有,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
“我只是想说,你以前不仅没爱过我,还总是羞辱我,我怎么会欢迎你,我只是希望你别再晕倒,像你说的,至少让你别在外面淋雨晕倒,别再闹了。”
“那如果我,我不闹呢……”
李舒雪含住下唇,咬了咬,说出违心的话:“你不闹就可以暂时住在这里,等你伤好了再走。”
“你说真的?不许骗我。”
她无奈至极,点了头:“但是你不能睡我的房间,那是不可能的陆正衍,我多想把我的记忆给你,让你看清你自己……我也顺便……”
“顺便把你忘了也好。”
他稍稍沉默,轻触自己的额头,呆呆道:“忘了不好……”
此时此刻,陆正衍目光闪烁,记忆完整的骗子只能通过这样固执的病人式的抱怨抵抗李舒雪的话,他自知用这样的身份争辩不过,大胆地上前拢了拢她的身体,在她反应过来推他之前偷来一个拥抱,比起意识模糊的偷,他更享受现在这个,轻轻的,若即若离的,他能闻见李舒雪身上的香皂气息,久违的气味,忠诚地记录下属于她的感觉。
陆正衍回身往儿童屋子里走,其实他当然知道李舒雪不可能和他同床共枕。他只不过,想多和她说说话,他好把她话里行间的苦涩和自己的苦涩混在一起,凝固成冰,放在心尖上慢慢地融化,好让自己忙碌又安然地度过在离她如此之近的地方的一夜。
同样忙碌的不止他一个人,李舒雪把手搭在陆望舒的肚子上,眼睛明亮地睁着,凝望着仅有一盏朴素的灯的天花板,她在远离荒唐的纷争那么久以后,把陆正衍邀请进门,又一次因为他失眠了……
李舒雪并没有食言,她第二天没有赶陆正衍走,把他叫到餐桌上,他面前放着她亲手做的早饭,熟悉的热腾腾的香气,仿佛相隔一个世纪那么久,陆正衍端坐在桌前,迟迟不敢伸手去拿筷子,怕露馅,他希望自己天衣无缝,直到李舒雪提醒他,他恍然回过神来,自己方才那样,或许已经算是露馅。
他亡羊补牢,捡起筷子夹了一快烙饼,缓慢问:“我以前……爱吃你做的饭吗?”
李舒雪手抖了一下,手臂死压在桌面上,陆正衍有段时间把她关在澜院,除了让她做饭,什么也不许她过问,剥夺了她当保姆挣钱维护尊严的权利,强迫她做他的情人,那种被折磨的刺骨感涌上来,她艰难回应:“……我不知道,你从来没说过。”
他咬一口咸香的饼,喝一口海鲜粥,舔舔嘴唇:“我肯定很喜欢,我知道。”
李舒雪双眼无神,愣愣喝了好几口热粥才说:“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