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顾不上慨叹什么世事难料,将新一横,扬音唤她:“宁儿姐姐!”
宁儿正要回后院,闻言驻足看过来,没想起樱桃是谁却又觉得脸熟,想了想,迎到门口。
小哲子皱着眉斥樱桃:“走走走,跟这儿瞎套什么近乎?”
樱桃不肯走,宁儿很快就走近了,打量着她问:“你是谁?”
“我、我是楚少使身边的樱桃,从前见过姐姐……”樱桃垂首福了福,生怕小哲子再赶她,上前一把抓住宁儿的手,就将那银票往宁儿手里塞,“楚少使差我来向倩嫔娘子禀话,求姐姐带我进去见见吧,不然、不然我没法回去回话呀……”
宁儿猛地将手抽回,任由那银票落地也没理,睇她两眼,只说:“你等着。”
说完她转身走远,折向正屋。
在宫里这些日子,她早已清楚宫女的日子有多苦。若遇上个刻薄的主子,日日都过得暗无天日。
可她更清楚后宫的尔虞我诈有多可怕。
今日樱桃若只是来求私事,她可以遂着自己的私心帮一帮她,给点钱、亦或帮她托托关系换个去处都不打紧。
但既然事关楚氏,她总不能为着自己那点同病相怜的善心害了救了自己的人。
樱桃于是根本没往正屋里去,而是沿着屋前回廊转去了后院,进了唐榆的房门。
唐榆今日不当值,正自顾读书。她行至他身边说完了来龙去脉,唐榆才将书一阖,侧首看她:“你没问是什么事?”
宁儿摇头:“奴婢不清楚是多大的事,没敢问。”
“做得好。”唐榆抿笑,目光一分分凝起,沉吟须臾,吩咐道,“娘子在和莹贵嫔说话,你先带她来见我,其余的你不必管了。”
“诺。”宁儿福了一福,退出房门,不多时就领了樱桃回来。
唐榆定睛一看,不禁意外于樱桃比宁儿的年纪更小,问话倒问得简单了,樱桃半分遮掩也没有,一口气将楚氏的吩咐全说了出来。
唐榆心觉不对。因为于情于理,一个人都不该这样主动地到仇人手下谋生。说什么“只当谢罪”,那是骗傻子呢。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正因反常,此事才不得不让徐思婉知道。
他沉吟片刻,就告诉樱桃:“我是倩嫔面前的掌事宦官。你回去只管告诉楚少使,话你已带到了,且正好莹贵嫔也在,我会将她的意思禀给她们听。”
“……公公当真会去?”樱桃怯怯发问。
唐榆淡泊挑眉:“你再说一遍?”
在低等的宫人们面前,掌事宦官们这副样子最吓人了。樱桃顿时一声都不敢再吭,用力摇摇头,福身告退。
唐榆嗤笑一声,待她走远就站起身,领着宁儿一起往前院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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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冤魂
前院的卧房里, 莹贵嫔本在拉着徐思婉看她新排的舞,这舞原自西域, 与中原舞蹈大不相同, 更为妖娆魅惑。
唐榆与宁儿冷不防地进屋,莹贵嫔正要下腰,见有人来下意识地就要起来, 一下子险些闪着,不由指着他二人骂起来:“进屋也不说一声!吓死个人!”
唐榆长揖告罪,继而走上前,将樱桃方才寻来的事一一说了。宁儿又补了先前在门口的经过, 没遮掩那银票的事, 也明说了自己没说。
莹贵嫔听得惊奇,几步走上前, 杏目圆睁地问唐榆:“你没问问那丫头, 楚氏是不是活腻歪啦?”
“……”唐榆不知怎么回话,沉默地看向徐思婉, 徐思婉坐在床边托腮:“我看什么随侍在侧只是个幌子,她想见咱们倒是真的。只是她若直接说要见咱们,咱们未必肯,一提这样的主意让咱们都觉得古怪, 反倒会想一探究竟。”
“像这么回事。”莹贵嫔赞同地点点头, 坐到她身边, 身子碰碰她,“那你去吗?”
“姐姐去么?”她抿笑反问。
“我自然不去。”莹贵嫔摇头,“我见她做什么?管她有什么打算, 我不在乎。我日子过得挺美, 才不去搭理她。”
“我会去。”徐思婉一哂, 转而又说,“但也不是现在。我还有些该做的事情没做,等事情了了,再去见她不迟。”
“又做什么?”莹贵嫔怔怔,徐思婉笑笑:“这回不必姐姐帮我。再过些日子,姐姐等着看热闹就行了。”
自此又过去小半个月,到了六月十二,便是徐思婉“失子”整一个月的日子。
这晚皇帝犹是被政事困住了脚步,独寝在了清凉殿中。她在子时钟声敲响同时倏然发了梦魇,花晨与唐榆皆赶进屋来,却怎么都叫不醒她。
如此这般,宫人们不得不去将太医请来,施针之后她才总算好转。
清凉殿因此被惊动,皇帝不放心她,匆匆赶至。后半夜她总算睡得稳妥下来,一直睡到翌日天明。
然而第二日,事情如出一辙,圣驾再次被惊动,不免质问太医缘故,路遥也只说是梦魇,是什么问,却问不出。
彼时徐思婉只缩在床榻角落处,身上堆着厚厚的被子,好似在寻求什么保护。他心疼地将她揽住,哄着她问了再三,她才脸色苍白地抬起头:“臣妾……臣妾梦到孩子,就扒在……扒在窗外,一遍遍地问臣妾为何不保护好他,让他就这样走了……”
他呼吸滞了一滞,将她抱得更紧:“莫怕,别去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放宽心,朕陪着你。”
话虽这样说,他却在次日就将高僧传到了行宫,为她故去的孩子超度。
说来宫中若有皇子公主离世,总是会这样做法事的,但妃嫔小产还做法事的倒不多见。是以一日之内,她梦魇的缘故就在宫中都传遍了。
当晚皇帝直接宿在了漪兰阁中,她还是被魇住了一回,只是醒过来得快些。一时之间旁人也说不清这是因超度的缘故,还是因天子阳气重。
再至清晨,就是六月十五。徐思婉晨起去皇后宫中问安,精心施就的脂粉难以遮掩面容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