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要掰成两半啃,饺子要夹成了两截吃,什么都要搞清楚,什么都要看明白,就连喝汤也能从主料扒到辅料。这毛病在吃鱼蟹时更是变本加厉,往往能把好好的海货搞得面目全非。
“天和二十三年中秋前夕,我爹不知从哪搞了几篓螃蟹,说要孝敬祖父母,闹着要摆螃蟹宴。”
就在叶可可虐待蒸饺的时候,叶茗冷不丁蹦出了这么一句。
“他平时都外游荡,甚少归家,如今好不容易露面,祖父母哪会不依?彼时叔父还未进京,便带着婶婶与你一同赴宴。”
叶可可将半截蒸饺塞入口中,从记忆角落里翻出了点稀稀拉拉的印象来。
“你那时不过垂髫,哪里会吃螃蟹?我爹见你为难,屏退侍女,亲手为你剥蟹。我气不过,便趁他们饮酒,将剃好的蟹肉从你盘中抢来,塞入口中。”叶茗垂眼,“那蟹极肥极甜,膏脂萦绕舌尖,是我此生难忘之美味。”
“后来你嫁人从夫,我去投奔,见你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又有夫君敬重、婆母疼爱,便勾了你的夫君,逼他纳我为妾,新婚之日即便只能穿粉,也是我从未有过的快活。”
叶可可放下了筷子,“我记得姐姐脾胃虚寒,不可吃蟹。”
“是啊,所以我夜里疼得浑身冒汗,却不敢跟人说,”叶茗抬起头来,“男人也是,我贴身的丫鬟有样学样,竟也赚了个姨娘当当。”
她脸上的表情似笑似哭,“我昨日想了一夜,回忆往昔种种,竟觉得滑稽可笑,所谓的甘美与快活,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姐姐可是恨我?”少女柔声问道。
“我恨的从来都不是你。”叶茗摇了摇头,“这一点,却是我临死前才明白过来的。”
“你昨夜猜我死在法场之上,确实没错,姓宋的造反被抓,株连九族,江东宋家连夜将他逐出族谱,远遁边疆,才保留了一丝血脉。姓宋的、我,还有我尚在襁褓的孩子,乃至你的姨父姨母,都死在了那个秋天,但有一点你肯定料想不到。”
这么说着,叶茗看向了尚还残留着一丝稚嫩的堂妹。
“我,上过两次法场。”
“而第一次,在昭元二年腊月初二。”
昭元,是新帝的年号。
“昭元二年的腊月,与过往的无数个腊月没有什么不同。”
同样的张灯结彩,同样的喜气洋洋,同样的人情往来,若硬要找出什么差异,那就是少了一个叶可可——彼时丞相千金已经远嫁江东,连初二回门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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