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所说的东西,他都知道。他也是查到了这,才知晓父皇临去前还是对顾礼动了恻隐,担心他苛待,还特意找了信任之人照看。
他心狠了一辈子,这时候倒是软了一次。
发作也并非是恼父皇的不信任,他对自己倒是清楚,确实做得出苛待的事,父皇既动了恻隐之心,干出这事也不奇怪。只是如今这御座上的人是他,大楚的天子是他,便容不下任何臣子背着他行事。
哪怕此事,是出自先帝所命。
更何况,顾礼之所以能和何太妃联系上,也正是因汝南时不时往幽禁之所送东西,才留了这么个缺口出来,给了他可趁之机。
皇帝不发话,汝南心里也慌,身子僵在那,低声道:“臣妇治罪。”
顾祯淡淡道:“姑母既知罪,想来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到延德殿的时候,赵懿懿正坐在窗边画画儿。
几笔勾勒,一只翩跹振翅的蝴蝶便呈现在那张雪白的宣纸上。午后的光照在上边,暖融融的。
“这么快就起来了,怎么不再睡会?”顾祯缓步靠近,压低声音问她。
赵懿懿没回头,一边提笔舔墨,一边道:“再睡下去,都要到晚上了,那晚上就更该睡不着。”
顾祯轻笑一声,上前轻按着她的肩,压低了声音道:“睡不着正好。”
赵懿懿愣了下,偏过头看他。
顾祯俯下身,唇角挟着一丝笑意:“朕昨日见你太困了,今晚要是睡不着……”
后边的话不用说清楚,意味也是不言而喻
耳畔暗哑低沉的声音,叫赵懿懿耳尖瞬间红了起来,一阵灼烧的热度,她立刻回身推了他一把:“你胡说些什么?”
她两颊染了一团红云,顾祯低笑几声,握着她按在胸膛上的纤手,轻声道:“怎的又变成了朕胡说,嗯?”
赵懿懿气得面色涨红,狠狠瞪他一眼,才道:“你一来就没正经事。”
顾祯放缓了语气,拽着她那只手轻轻把玩着:“那娘娘同朕说说,什么才是正经事?”
说着话,他却已然将赵懿懿禁锢在案几与臂弯之间。
温热的气流拂过耳畔,叫她下意识想要避开。
在她软成一滩春水,金钗尽褪、鬓发微卷,柔柔弱弱地靠在怀中时,顾祯心尖也跟着软下来。纵然仍有不悦,却下意识想着,算了,陆羡山的事,还是别同她说了。
他越在意,反倒是让懿懿越上心。
俩人之间,本就不该横亘个外人,也没资格横亘进来。
碧玉簪子欲坠不坠,勾住了最后一缕秀发,在即将落下去前,顾祯伸手捏住簪首,将之轻轻簪回了她那一头乌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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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士科由考官们择定的人选,其试卷要先呈至皇帝那儿过一遍目。
顾祯粗粗看过几眼,眉心突然蹙了起来。
事涉科举,吴茂不敢擅自搭话,只提心吊胆地站在一旁。
“郑卿上回提着的人呢,不在里头?”顾祯问。
郑中书令道:“回陛下话,他在稍靠后的位置。”
最初时,众考官一致认为陆羡山当是此次进士科第一,然那回在紫宸殿提起,见着陛下脸色不好看,便不敢再将他放在前面。
却也不乏有惜才之人,斟酌考量后,还是将他的时务策一并呈上,只是放在了稍靠后的位置。
顾祯翻了翻,果然瞧见了陆羡山的时务策。
与前边的那几张比起来,足以令人眼前一亮。
他细细看过一遍,即便再是厌恶,也不得不承认这篇时务策毫无半点可增删之处,便是底下那篇杂文,也令人忍不住看了数遍。
莫说那卷上许多观点,更是与他不谋而合。
顾祯问:“此卷甚佳,岂不比郑卿等列在他之前的更好?”
说这话时,他捏着卷子的手渐渐收紧,手背青筋迸现。
用了极大的自制力去忍耐,才压下了那阵不满的燥意,心口处像是聚集了一团火,烧的正旺。
是从未有过的烦躁不安。
然陆羡山的才能,他却又不得不承认。
郑中书令等人一时说不出话来,先前的那些暗自揣摩,更是半个字也不能提的,只得勉强回道:“是臣等愚钝。”
顾祯阖了阖眼,吐出口气,握着那试卷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晌方道:“既如此,这名次也该改一改了。”
众人应了是。
在紫宸殿忙活一早上,因先前揣测错圣意,众人无不战战兢兢,额上的汗都渗了出来。
临近午时,才步履虚浮的出了紫宸殿,各种消息也一并跟着传了出去。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传闻,便是那陆氏嫡长子才学过人,为陛下钦点为榜首。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