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一瞬,她突的福至心灵,微有错愕地转头望着他,头一回发觉,他怎么突然学会了苦肉计。
“陛下可是天子。”赵懿懿有些着恼地抱怨了句,瞪了他一眼,想要将手给抽回来,“这样的招数,真不知陛下从何处学来的。”
顾祯却不许她动,握得更紧了些,低笑道:“朕是天子不假,难道就不是懿懿的丈夫了?懿懿不理朕,还不许朕想些法子?”
这样的话太过直白,第一次从他口中出来,叫赵懿懿听了个面红耳赤,羞得面颊浮了层淡淡地粉晕。
“你!”她说不过,只得又恼怒地看他,气道,“哪有陛下这样欺负人的?”
顾祯牵着她纤细的手,将她往身边带了带,压低了声音哄:“好了好了,是朕错了。”他轻咳一声,道,“朕的心意,懿懿岂能不明白?”
赵懿懿却不理会,一张芙蓉面仍紧紧绷着,道:“帝心难测,陛下的心意,妾身如何明白?”
这是还别扭着呢。
从前那些旧事,是横亘在两人中间的刺。她不愿相信自己非她不可,宁可相信帝王薄情,也不肯信他心悦于她。
顾祯目光下移,放在了两人交叠的双手之间,神思微凝。
他的心意,懿懿未尝不明白,也未尝不能感知一二。
可她性子固执又有些执拗,心中认定的东西,总是难以更改。
始终存着些芥蒂。
顾祯不可谓不后悔。
他做了二十年的皇太子,一言一行皆有皆由大儒教诲而成,经手无数政令、判了无数的案子,从未生过悔意。
唯一一次在她身上,后悔了起来。
早知有今日,早知她会往心里去,那些嫌弃她不够好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会说。更不会什么事也不同她商量,便闷不吭声的办了。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之时可服用的药物,哪怕再悔恨难过,却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顾祯思绪纷繁,终是转了话题,轻声说:“在懿懿心里,朕的心思,就这般难揣摩?”
赵懿懿反问:“难道不是么?”
出了松林,至游廊拐角处稍一回头,仍能见着那头衣袂翻飞的景象。
“懿懿可还记得,与朕头一回相见的时候?”踏入游廊,顾祯突然侧身问她。
纷繁梨树下,清隽郎君身姿挺拔,俊美得仿若画中人。
一树梨花落了他满身,就那么朝着她笑。
赵懿懿眉心一跳,却是漫不经心的发出一声:“嗯?”
顾祯突然揽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抵在游廊边,垂首低笑起来:“那日投壶,皇后那谁都不肯相让的模样,朕可是记忆犹新。”
赵懿懿怔了怔,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却是突然沉默下来。
良久,她蜷了蜷手指,声音淡淡:“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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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二人一走,海池边上热闹却未曾减。
相反,少了些拘束,玩得也更开了。
漆壶容量有限,壶口的大小更是有限,寻常投壶的箭矢,一般以十支为一局。二十支箭矢满满当当装在里头,不是件容易的事。
越往后,壶口所剩余的位置越小,也越难。
先前皇帝毫无争议的全壶,便引来了在场无数人的惊叹。
“前几支容易些,先给你投罢。”赵端端也是常玩投壶的人,在边上练习了会子,终是下定决心上场。自箭筒中抽了五支箭矢递给姜嘉言,示意他先投。
姜嘉言道了声好,从她手中接过那几支箭矢,捏了一支在右手中,聚精会神眺望置在不远处的漆壶。
他心知不得有任何闪失,全神贯注看着那漆壶,眸光微凝,身子几乎绷成了一张弓。
然许是越紧张,越容易失误,“哐当”一声脆响,羽箭砸到了漆壶外的地面上。
虽对皇帝说,自己在投壶之道上不过皮毛,说到底有几分自谦的意思。再如何,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姜嘉言心头一慌,连忙致歉:“公主,下官……”
赵端端直接懵了,好半晌才回过了神,勉强笑道:“无碍,一支而已,不算什么。”
姜嘉言点了点头,又取了一支箭矢。
箭矢脱手,自空中划过一道弧度,仍是稳稳地落在地上。
“下官失误,还望公主见谅。”姜嘉言声音压低了些,面上带着歉意。
赵端端呆呆地看着前边,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无妨,姜郎中继续吧。”
姜嘉言点点头,硬着头皮又取了一根,有了前两回的示意,他心头愈发的紧张,连指尖都是颤着的。
一脸三支落在地上,赵端端几乎要哭出来,眼尾带了些可疑的红,还得安慰道:“姜郎中既已尽力,我自是感激不尽,怎会同姜郎中计较这些小事?”
她脸上神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同不计较的事儿,没半点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