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侍们惊呼一声,急忙上前将太后扶住。
太后唇瓣微微翕动,仰起头看向何太妃,眼中隐隐流淌着怒意和不可置信。
她随手抄了个茶盏向何太妃掷去,怒声道:“哀家那么信任你!便是皇帝昨日传来的消息,说椒房殿纵火是你所为,哀家也不肯轻易相信。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对哀家?!”
难怪临川的眉眼有些许像她。
她之所以不信,就是因为临川像她。
可如今一想,可不该像她吗?
“你一入宫就是婕妤,说地方小了住不惯,哀家便单独给了划了殿宇住。哪次和嫔妃起了矛盾,哀家不是偏袒你?你说七郎年纪还小要在宫里读书,出去了不方便,哀家便让你继续在宫里住着。便是哀家的万春殿,也是随你进出。哀家真心待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哀家的?”
“大兄说得对,你们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说至情绪激动处,太后情不自禁将何明守多年前的评价道出,几乎是吼出来的一道声音,怒意几乎要穿透云霄。
何太妃却攥住了太后的手,不复先前的平静淡然,更顾不得身后那些侍从,颤着声道:“阿姐,我是罪该万死,可阿瑜……阿瑜她是无辜的啊!”
到这,宋媪便听了个明白,原来是为临川长公主而来。
她眉眼一沉,开口欲斥,太后径直接过了话头:“你还有脸提阿瑜!”
她养了多年的孩子,纵使一朝得知非亲生,感情又怎可能作假。
太后一时心痛难忍,脸色铁青地盯着何太妃。
“阿姐,一切都是我的错。”何太妃泣涕涟涟,泪水如珠滚落,“陛下不喜欢阿瑜,又和赵二姑娘有这样的过节,她唯一的依靠,便只有阿姐啊!”
太后冷着张脸,没回话。
黄昏将去,天色愈发的暗,逐渐被一层暮色笼罩。
临去前,何太妃又哀求了一次:“只要七郎和阿瑜能活着,我也就甘愿了。”
“娘娘。”宋媪面色隐有不满,轻揽着瘫软在地的太后,温声道,“她向来包藏祸心,当年做小娘子时就没消停过,是娘娘心软,才叫她有了今日。”
太后深吸口气,沉声道:“阿姆,你且让哀家想想罢,哀家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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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陡然冷了下来,最是容易感染风寒的时候。
为着椒房殿一场大火,事涉帝后,又牵扯出一桩皇家旧年秘辛,朝野上下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宫里也有风声传来。
众人就着此事昼夜不停地争论着,众说纷纭、各执己见。
赵懿懿看着窗外一片飘零梧叶,轻笑道:“幸得陛下这些日子上不了朝,否则岂不是要被他们烦死?”
顾祯朗朗一笑,温声道:“也是他们没闹到朕面前来,才懒得理会。倘若朕能上朝,必然要收拾几个以儆效尤。”
赵懿懿视线自窗外收回,回首隔着帐幔看了他一眼,勾着唇角道:“陛下倒是很会打算。”
她随手拿了个橘子剥。
皇帝喜用蜜桔,如今虽不能轻易食用,内侍省那边还是按旧例送了过来。
哪怕不用,闻闻味儿也是好的。
蜜桔很快剥开,她仔细挑了橘络,取下一半橘子送入口中。
清甜的滋味润开,每处都觉得舒坦。
赵懿懿又取了一半,却突然听他问:“懿懿,外边关于临川她们二人的事,是你命人传的罢?”
她捏着橘瓣的指尖梦然顿住,良久,才若无其事地回:“陛下说什么?”
顾祯轻叹一声,无奈转了话题,”问:“这几日,母后可有去寻你?”
宫中各处都是他的人,他这般,就是明知故问。
“嗯,端端身子还是不舒服,妾身便没让母后见她。”
太后来了好几回,说想见见端端。
她直接给婉拒了。
“你不想见就不见。”他轻声道,“没人能叫你委屈了自己。”
帐中突然传来一声叹息,赵懿懿继续低头吃着橘子,还顺带问他:“陛下吃吗?”
顾祯道:“朕不能用。”
待那个蜜桔用完时,顾祯柔声道:“你想要什么,就直接与朕说好了,不比专程去做这些事,也不必想那么多。”
赵懿懿拨弄了一下袖缘,百无聊赖地听着。
“懿懿想要什么?”他软下声音问。
赵懿懿将剥开的皮扔到一旁,理了理裙裾,含笑道:“陛下觉得呢?”
她又将问题给抛了回去。
声音清润若冷玉。
她想要什么,顾祯自然知晓,否则便不会费尽心思将此事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