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懿懿靠在凭几上,神色微有怔然,不多时,那胡姬也离了场。
酒肆中所剩之人不多,显然要关门了。
“该回去了,娘娘。”一人近前,在她耳畔说了句。
赵懿懿愣愣的点了下头,搁下酒盏,起身往外行去。
她走得极快,眨眼的工夫已下了楼,来到酒肆后院马厩牵了踏雪,绕出了酒肆。
西市街道上行人寥寥,大多都是收拾了东西准备归家的商贩,她驱马的速度较来时便快了不少。
一路驰出西市,看着坊门外宽阔一片,她仍未停歇,心头却升起了几分迷茫之意。
她不知道该去哪。
就这么一路漫无目的的跑着,不知不觉间,却到了祖宅门前。
“娘娘?”
这段时日,赵懿懿已然来过好几次祖宅,吩咐人好生打理过一通,上下皆清扫过。
祖宅老仆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认了出来,便不敢拦。
赵懿懿径直去了池边,看着那浩渺的池水出神。
她抱着膝盖缓缓蹲下,摸着有些燥热的面颊,将脑袋埋了进去。
她以为,回了长安,见着从前熟悉的东西便会高兴。可等回了长安、回了祖宅,她才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祖父祖母不在了、阿娘不在了、端端他们也不在长安,旧友们尽皆嫁了人,身份与以往大为不同。
直至今日,她才隐约想明白。
或许,她是在挂念曾经无忧无虑的时候。
伤得狠了,才想将自个蜷缩起来,退回那个安全的地方。
抱着膝盖,赵懿懿不禁呜咽起来,混着那风,还有池鸟掠过水面的声音。
更显出几分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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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不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千秋殿。
顾祯震怒,厉声道:“朕令尔等跟好了皇后,倒是干什么去了?!”
“陛下恕罪!”一众宫侍俯在地上,身形微有瑟瑟。
顾祯极力压抑着怒火,问道:“皇后于何处走失的?”
云竹大着胆子回道:“娘娘出了东市酒肆雅间,下了楼梯后,便没了踪影……”
顾祯心头戾气横生,手掌握紧成拳,额角青筋暴起,忍耐了好半晌,方才强自按捺了回去。
他看向一旁燕王:“领着人,速去找寻皇后。”
燕王今日有事,未跟着皇后一道出行,未想就出了这事,一颗心亦是提到了嗓子眼里,沉声道:“是。”
顾祯等在那,再没了别的心思,微闭着眼靠在隐囊上,像是有无数细针扎着心口。
愈是等下去,他便愈是绝望。
都怪他,倘若他再多派些人手,懿懿是不是就不会丢了?
愈是想,他便愈是难受,喉中几欲怄出一口腥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直至暮色将倾,辛承安终是疾步进殿,禀道:“陛下,娘娘在赵氏祖宅……”
话音未落,他却见得皇帝已然冲了出去。
辛承安不禁急道:“陛下,您的伤——”
顾祯一路策马疾驰,急促喘息着,去了那赵氏祖宅。
赵氏祖宅位于光宅坊,所幸,离上阳宫不算太远。
随着赵家侍从,他一路到了一间小院落,一间植满梨树、地上尽皆是落花的小院落。
天色暗沉沉的,唯有些许星子闪烁,那屋中也是暗沉沉的,仅剩一豆灯火。
房中散着馥郁的沉水香,香气萦绕在每一处,顾祯便在那盏灯火旁坐了下来。
纵使知晓只隔着扇屏风,她就在里间榻上安寝,他却不敢出声。
不敢思、不敢碰。
只怕碰了,便再也克制不住心头思念。
手边放着个小盒子,里头东西乱糟糟地堆成一团。
是各种小花笺、或是普通信纸。
顾祯目光缓缓转过去,垂首凝睇片刻,发觉那花笺所书,具是书信。字体略有些稚嫩,每一封都是在讨论作诗。
每一封,都有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