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表哥。”
随着这一声轻唤,陆羡山蓦的回过了神,微微抬眸,与她目光相触,温声道:“不知娘娘骤然赶赴长安,所为何事?”
赵懿懿笑了笑,眸色温软,唇角梨涡陷下去一个浅浅的弧度:“我有些想长安了,就想回来看看。”
陆羡山眸中闪过一抹讶然,旋即又点了点头:“长安依旧如常,娘娘若是心中挂怀,可在长安城中四下转转,寻得些许慰藉。”
看着窗外正娓娓飘落的桃花,赵懿懿眉眼弯弯,两道精心描绘的月棱眉,弯成两把勾人的刀:“我也是如此想的,打算今日先去给祖父母、还有我母亲上柱香,等过几日得空了,想回祖宅看看。”
说到这,她忽的顿了片刻,眸中闪过几许怔然:“只是离长安多年,虽都在万年县,我一时竟想不起来,归家的路在哪个方向。”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天色渐渐地明亮起来,温润晨曦照入这间小小的屋舍中,照在上首美人如玉的面庞上。
说着说着,俩人不禁忆起了幼时的事儿。
因赵懿懿叔母为陆氏女的缘故,陆羡山幼时,时常来往赵家,同赵家姐弟几人关系十分熟稔。也因此分隔两地后,在其姑父姑母外放豫章的情况下,仍是会给淮安侯府送节礼。
忽的,房门被人在外扣响。
俩人并未说什么私密的话,也因此,房门并未合拢,赵懿懿便抬目朝外看去,只见得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却不见人影。
“皇嫂,车架已然备好、祭祀之物也备好了,皇嫂看着,可是现在往长陵去?”
燕王的声音在外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三分温和。
对燕王此人,赵懿懿了解并不多。
然先帝那么多皇子,当年给顾祯做伴读的,亦有无数宗室,他既能做顾祯的左膀右臂,必然不是什么寻常温润皇子。
看了眼那影子,赵懿懿暗忖,他跟在顾祯身边久了,倒是将他那表面谦和的模样,学了个十足十的。
啧。
看了眼天色,赵懿懿估摸着往长陵的路途,便应道:“现在便去罢。”
长陵,便是淮安文宣侯夫妇合葬之地。
赵懿懿放下手中物什,与陆羡山致了声歉,便打算入内室装扮。
陆羡山适时起身告辞:“娘娘既要去看望赵阿翁,臣便先行告退了。”说着,他拱手起身,朝外行去。
走到门槛处,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见着皇后由宫侍搀扶着起身,仪态万方的转身入内室。
仅是一瞬,他又收回目光,阔步迈出了门槛。
“陆主簿。”燕王笑着唤了他一声,“犹记得上一回来长安,还是数年前的事,那时,还曾见过陆主簿。”
陆羡山轻轻颔首,声音依旧清润柔和:“大王风姿出众,兼之精通文韬武略,当年长安城,谁人不知大王的名号,下官又怎会忘怀。”
燕王眼眸微睐,倏地笑开:“陆主簿过誉了,我倒是记着陆主簿当年宴席上,投壶几番全壶、作诗屡屡夺魁的事,那才叫人难以忘怀。”
陆羡山但笑不语,神情依旧温和,更带了几分谦卑之意。
叫人无从挑剔。
“前年,陆主簿拟作张衡西京赋,一时轰动天下,不过月余的事,文章便已传至长安,人人竞相摘抄。若陆主簿这般,当真是年少英才啊!”燕王又说了句。
陆羡山这便知道,燕王这是将他查了个底朝天了。
他紧了紧手,神色未有丝毫变动。
燕王道:“陆主簿的文章,我亦曾拜读过,此番正好来了长安,倒是赶巧碰上。待改日,必来向陆主簿讨教一番。”
陆羡山拱了拱手,面上划过一抹无奈之色:“不过是拟古人而作,下官得此谬赞,也不过是一时运气好罢了。”
燕王视线在他身上逡巡片刻,正开口欲言之时,赵懿懿换了身素色棉麻衣物,戴了几根素银簪,从里侧走了出来。
见着俩人都立在门口,她不由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却不想,你们二人倒是在这儿聊开了。”
燕王斜眼看了看陆羡山,颔首道:“臣弟与陆主簿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赵懿懿走在最前边,陆羡山同燕王在后面不远不近跟着,及至到了一岔路口,陆羡山离去后,看着赵懿懿身影越来越远,燕王方问:“皇兄到哪儿了?”
侍从回道:“前几日传来的消息,陛下刚刚巡完常平仓,想来现在正在华阴附近。”
华阴?
燕王估算了下皇帝可能的行程,心中暗想着,这大概也快了。
缓步往前走着,他招了侍从近前,淡声吩咐道:“与皇兄说一声,我今早刚去巡视过,长安府兵一切如常,若是皇兄那边无变动,我即刻调兵往西北。”
调动府兵,当是紧急军情,容不得丝毫闪失与耽搁,那侍从也不敢耽误,急忙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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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顾祯刻意放缓了速度。
说是要巡视各处,然他心中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想要见她,又不敢让她见着自己。
怕惹了她心烦。
几处矛盾相交杂着,叫他竟生了些仿若近乡情怯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