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过以后,却还是郑重道:“陛下这伤势,倘若再深上一分,便该要见骨了。”
顾祯应了声,不以为意。
“这伤势瞧着不严重,倘若没处理好,后续真就发作起来,绝非陛下所想这般简单。”那太医见他似是没听进去,忍不住叹道,“臣随军时,曾见过不少将领不拿这般的伤势当回事,后来那手,却怎么都拿不了刀剑了。”
顾祯听得有些烦了,抬目扫了他一眼:“既这般严重,你还不快上药,有这闲心说话?”
太医心头一跳,不敢再多言,先将那伤口清洗过,又从药箱里头将金疮药取了出来,替帝王上药。
见他不似先前那般聒噪,顾祯便随口问了几句太医署近来的事。
那太医示意皇帝将衣袖挽起,伤口已蔓延至手臂中央,他一面凝目往中间倒药粉,一面回道:“旁的倒没什么大事,只是皇后娘娘昨儿病了。”
病了?她怎么会病了?刚刚还在好端端的放风筝,转眼就病了?
“皇后病了?”顾祯眉眼微微沉了些许,心口忽的闪过一抹慌乱,手掌下意识收紧。
“诶诶诶!陛下快松手!一会儿血又要流出来了!”太医慌得不行,差点儿亲自上手制止他的动作。
顾祯闭了闭眼,待平复下来后,淡声问:“皇后得了什么病症,何人去诊治的?”
那太医回道:“娘娘风寒束表,是宋敏去瞧的,听他说娘娘今儿已经好多了,只是还得每日炖一个梨吃,以防咳嗽。”
“宋敏?”顾祯念了一遍,忽而拧眉问,“怎的是宋敏,林南均可是告假了?”
他不说对手底下每个官员都熟悉,大体上的东西还是记得的,更何况是经常需得召见的太医,便知晓那林南均更擅诊治风寒,而宋敏则是偏调养多些。
“本是要请林南均的,只是那住在拾翠殿的何二姑娘也病了,提前将林南均请去了,娘娘便请了宋敏过去。”太医上好了药,将金疮药瓶收好,却未放归回药箱中,而是搁置在了案几上,“这金疮药,陛下记着每日得上两次。”
顾祯未答话,只是沉沉地盯着窗外那枝梨花,心头闪过一抹烦乱。
太医抬眸瞥了皇帝一眼,自顾自地收拾好了东西,随后躬身告退。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瞥向那一抹昏黄的光,顾祯站起身,心神不宁的在窗前走了几圈。
这就病了?
果然是照顾不好自己的,就这么几日,竟然就病了?
就她这半点风雨都经不得的身子骨,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那么大的气性。硬生生的,跟他气到了现在,到今日也不肯消停。
顾祯觉得有些可笑,却又笑不出来,只觉得心头似有一团火在烧着,烦躁地抹了一把脸:“把林南均叫去椒房殿,再给皇后看看。”
分明不想管她的事的,想叫她自生自灭一回,想叫她认清楚一回,却又不由自主的,有些许担忧。
宫侍领命去了,一刻钟后回来禀道:“陛下,林太医不在太医署,太医署的人说是太后娘娘下了令,何姑娘病情重,命他这几日都往拾翠殿待命。”
顾祯更觉得烦,唇角不由挂上了一丝冷笑。
“去拾翠殿将人带出来,送到椒房殿去。”他淡声吩咐。
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他是不想赵懿懿出事的,半点也不想。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总归,还是想叫赵懿懿做他的皇后。
而非别人。
都病了,病得得找太医来的地步,想必烧得糊涂的时候,又要哭了吧?她这么不乖的人,肯定连药也不想喝。
想着想着,嗓子眼突然像被堵住,连呼吸都困难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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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懿懿患病的时候不多,可每一日患病,都是病去如抽丝。
这一次染了风寒,本来饮过药,第二日便好了的。第二日晚间林南均过来,也道她好得差不多了,孰料到了第三日午睡过后,竟又开始反复。
“您先前同宋太医,不是都说第二日退烧就能好的么,怎的今日又重新发作了?”云竹拧着眉头,略有些心焦地望着面前的青袍医士。
林太医捋了捋短须,叹道:“云司宝,本来是好了的,可娘娘身子本就弱,且有些气血不足。这几日正是最虚弱的时候,稍有不慎,便容易反复发作。”
云竹听得心烦意乱,忙问道:“那方子可开好了?”
林太医正正好落下最后一笔,随即将那药方递过去:“喏,云司宝,今日且先按着这方子用罢。等明日看看病情,再做调整。”
云竹命人去将药煎上,又想着这病情反复发作,担心药出了什么问题,亲自领着两个小宫女看火。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生怕出了半点儿差池。
殿内苏合香袅袅,帐幔柔顺垂落曳地,衾中松鼠葡萄银香囊散着干花的馥郁芬芳。
察觉到帐外有人,赵懿懿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接着微弱的烛火,能瞧见那人手中端着一碗汤药走近,随后掀开了帐幔。
她烧得有些糊涂了,想起那药的苦涩味道,下意识就不想用,身子也随之缩到了床榻里侧,捂着眼说:“我不想喝,太苦了的。”
那人却并未搭理她,径直掀开帐幔在榻边坐下,轻轻搅动着汤药。
耳边响起羹匙与药碗击撞的声音,在这寂静深夜中,格外的清脆。赵懿懿便又努力往墙边挤了挤:“不喝了吧,好苦好苦。”
她烧得难受,声音也有些朦胧,那搅动汤药的声音微顿片刻,就在赵懿懿以为不用喝药时,耳旁响起一声轻笑:“好了,先把药喝了,一会叫人给你拿蜜饯。”
赵懿懿身子猛地一僵,放下掩面的手,怔怔朝那人看去。
光线虽微弱,却足以叫她瞧清楚,那张俊美若神祗的面庞。
“陛下?”她愣了愣。
看着她这副样子,顾祯心里有些不好受,淡声应道:“是朕,过来把药喝了。”